第0033章 爱意东升西落
临近冬至,地里的蔬菜陆续进入收获阶段。多亏了李时雨和李原野牵线搭桥,第一批菜卖给了云南本地的餐厅和商超。为了促成合作,钟晴在价格方面让利不少。
李时雨觉得钟晴有些亏,建议她在电商平台搞个直播带货。但钟晴觉得,自己的身体还不知道能撑多久,她宁可多在地里干点活儿,也懒得为了一两万块钱在网上吆喝折腾。反正对她来说,只要没赔本,没让蔬菜烂在地里,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第二批蔬菜收获还要半个多月,正好能赶上镇上的新春展销会。听李海西说,往年这个展销会人流量很大,本地人和游客都会去,农产品销售不成问题。
销路问题解决了,钟晴总算松了口气,忙里偷闲去参加了李原野堂姐的婚礼。
其实除了堂姐家宴请的宾客,李原野本来只想请高倩的,因为担心高倩不肯来,这才把钟晴、赵煦阳和孙子轩他们顺带捎上了。
堂姐的老公是英国华侨,两人已经在英国办过婚礼,因为老公想体验白族文化,堂姐趁着回国又在大理办了一场白族婚礼。
传统的白族婚礼要办三天。第一天叫预喜,男方家要搭彩棚,迎喜神,杀猪羊,谢本主,宴请宾客吃生皮、舌饭婚礼正席前一天,男方家会招待宾客吃舌饭,或叫“吃生饭”。这是白族婚礼上必吃的一道菜,主料青菜、豌豆粉,和着当天现做的酥肉碎渣或花生碎凉拌而成,口感鲜香美味,颜色一青二白,寓意告诫新人做人要“清清白白”。,还要请童男“压喜床”正席头天,新郎要请父母双全的未婚童男在新房睡一晚,称为压床。还要杀一只公鸡,以求克邪,保清吉平安。。女方家也要祭祖先,谢本主,父母还要为女儿“压箱底”婚礼正席头天,女方父母会在女儿的箱子四角放上钱币,代表着白族长辈对晚辈建立新家庭的祝福。。
第二天叫正喜,家族老人为新人安床婚礼正席的早上,家族老人会在新房中烧香化纸敬告四方神明,而后为新人铺床铺被子,并在床脚、床垫、被子中安放五子五宝,期盼富贵连年,早生贵子。五子:瓜子,莲子,松子,葵花子,桂子。五宝:白银,大米,食盐,红糖,茶叶。,新郎挂红挂红是迎亲前最重要的仪式,新郎跪拜中堂祖先及父母后,由父亲挂上红绫。随后新郎依次跪拜媒人、家族长辈及同辈兄长,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和帮扶之情。家族长辈接受新郎的敬茶后,抓取瓜子、花生、糖、松子,寓意甜甜蜜蜜、早生贵子。后,带着亲朋好友去女方家接亲。新娘离家前要吃辞娘饭,到了男方家要跨火盆进门。随后新郎新娘拜天地,宴请宾客。
第三天叫后喜。新娘早起打扫院子,梳妆打扮,头戴绸子花和发簪赶新街,为夫家买柴火寓意招财进宝,买鲜鱼寓意年年有鱼。
钟晴他们去吃的是第二天的正席。新郎在大理这边没有房产,于是在洱海边租了一处看山望海的庄园,按照白族传统装饰了门庭和洞房。
清早举行完挂红仪式后,新郎带着几个伴郎去了新娘在南陌村的老宅接亲。一辆玛莎拉蒂在前面引路,其后跟了八辆保时捷,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视线。
钟晴他们去得晚,在庄园里等了约摸半个小时,接亲的队伍就回来了。堂姐在五个伴娘的簇拥下,跨过火盆进了门。
钟晴站在人群里,踮起脚尖望了眼,只见堂姐穿了一身绣着山茶花和喜鹊祥纹的大红长衫,下着浅色长裤,头上戴着花团锦簇的绣球帽,脖子上挂着一串银饰和一面挡煞驱邪的铜镜。
新奇的是,新娘鼻梁上还架了一副墨镜。这其实源自白族婚礼中“哭嫁”的习俗,新娘即将离开哺育自己的父母,要用“哭嫁调”来表露伤心不舍,戴墨镜是为了挡住新娘哭红的眼,也是一种独特的仪式感。
新郎新娘进了堂屋,双方父母端坐上位,新人遵循礼仪依次拜了天地、四方、祖先、父母。家族里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在新房门口挂上喜门牌洞房的喜门牌意义特别,在正席头天提前做好,到大喜之日迎亲回来时,由德高望重的男性长辈挂在新房门头,用以辟邪纳福。喜门牌是新人的保护符,也是洞房的钥匙,挂喜门牌仪式之后,新郎新娘才可以进入洞房。而一旦新娘生了小孩之后,就取下来不挂了。,这之后新人才能进入洞房。
礼成之后,宴席也开始了。两家人按照白族文化的礼仪,招待宾客吃了八大碗八大碗包括粉蒸肉、千张肉、酥肉、红肉、木耳豆腐、杂菜拼盘、大白豆、竹笋。和三道茶三道茶是白族招待贵宾的饮茶方式,第一道为苦茶,以陶罐盛感通毛尖,边烤边抖一百下。第二道为甜茶,通常在茶里加红糖、乳扇等。第三道为回味茶,通常加蜂蜜、生姜、花椒。,热热闹闹的气氛持续了一下午。
年纪大一点的阿叔和嬢嬢带头打起霸王鞭,敲响八角鼓,宾客们也跟着跳起了舞。
钟晴觉得有趣,站到门口的台阶上拍起了视频。今天来的宾客大都是白族,个个系着包头,披着领褂,画面里一片红白和深蓝的海洋。
李时雨见她去了外面,穿过人群朝她走了过去。
“你要回去了吗?”
“没有,我拍照呢。”钟晴对他笑了笑,又看向手机:“白族衣裳可真好看,我在大理待了那么多年,居然一次都没穿过。”
李时雨想了想,说:“你小时候不是穿过吗?”
“什么时候?”
“我堂哥结婚那年,你好像上初一。”
钟晴放下手机,望向庭院。记忆的列车轰隆隆地穿过一段旧时光,缓缓停靠在一个雾气弥漫的夜晚。
车窗外,人头攒动,她看得并不真切,好像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翻了页,空白的一页上,只留下些若有若无的痕迹,然而指尖摩挲其间,却仍能触摸到些许岁月的颗粒感。
李时雨的堂哥是二月里结的婚,新娘是邻村的。两家日子都不宽裕,婚礼没多少预算,彩棚都是亲戚们帮着布置的。
李时雨里里外外也帮了不少忙,堂哥给他包了 50 块钱的红包,给了一包大白兔奶糖。
预喜这天晚上,他在堂哥家里帮忙装饰新房,正往墙上挂着彩带,钟晴来了。
李时雨听见她在院子里喊阿奶,往楼下看了一眼,见她难得一身白族装扮,头上系着包巾,身上是红白两色的领褂,脚上踩了双小巧的绣花鞋,应该是一路跑来的,脸颊红扑扑的,像抹了胭脂。
阿奶正端着锅往厨房走,一见她就停住了脚,语气里满是喜爱:“唉哟,这是谁家的金花,这么漂亮。”
钟晴被夸得心里美滋滋的,“噔噔噔”踩着木造楼梯上了楼。
她穿过二楼走廊来到新房,看见屋里已经布置得十分喜庆,迎面墙上贴了个偌大的囍字,窗户上挂着红气球,天花板上垂着流苏般的彩带。床单枕头也换成了红色的,正中铺着一条缎面大红被子。
钟晴正是喜欢花花绿绿的年纪,二话不说就往床上坐。这是今晚给压床的童男睡的被子,明天早上还要换,因而李时雨也没拦着她。
钟晴坐在床上摸了摸被子,晃着腿说:“这房间真漂亮,床也舒服,我今晚想在这里睡。”
不等李时雨说什么,李天宝进来了。他就是今晚要来压床的大龄童男,虽说除了能吃没别的特长,但胜在父母双全,身体健壮,村里没有比他阳气足的,一般村里有需要镇宅克邪的场合都找他。
李天宝被找的多了,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瞧见表妹大喇喇坐在新床上,有些不悦:“你起来,今晚人家找我来压床。”
钟晴一脸不服:“凭什么你压床?”说着看向李时雨:“你哥哥为什么不找你呀?”
李天宝嘴快说了句:“人家要父母双全的。”说完又有些后悔,歉疚地看了李时雨一眼。
李时雨没做声,钟晴又嚷说:“那还不如让我压床呢,李天宝不讲卫生,三天不洗澡!”
李天宝恼火地上来拉她:“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想压床,你压得住什么?赶紧起来!”
钟晴气鼓鼓地瞪着他,抓着床单不松手:“你们这是重男轻女!”
李时雨见兄妹俩吵得不可开交,担心他们把屋子弄乱不好收拾,连忙从外套里掏出堂哥给的那袋大白兔奶糖给了钟晴,又对李天宝说:“天宝你去看看汤圆好了没?我一会儿带阿晴下去。”
李天宝悻悻地朝门外走去。
钟晴坐在床沿上,剥了块奶糖吃了,满嘴的奶香味。过了会儿想起李时雨喜欢吃甜的,又剥了一块给他。
李天宝站在门口看着,翘了翘嘴角,起了坏心眼,悄悄溜到床前,掀起床上的红被子蒙在两人头上,大声喊说:“李时雨娶媳妇咯。”
几个在走廊里玩耍的孩子听见了,纷纷跑进来凑热闹。
那会儿钟晴和李时雨已经很熟了,上学放学都是一起走,学校里难免有人嚼舌根。钟晴最烦听见这些闲话,气呼呼地掀开被子,追着李天宝打。
李天宝一边往门外逃,一边回头做鬼脸,一不留神绊了一跤,结结实实摔倒在地上。钟晴骑到他身上,耳刮子直接往他后脑勺上呼,李天宝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差点被她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