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禁不住问了句“今天很忙？”钟晴依旧没有回音，高反般的沉闷感再次堵在了心口。

约摸八点钟，手机总算有了动静，是钟晴打来的视频。

一张团子般的圆脸贴在屏幕上，看上去有些疲惫：“今天咱们的灌溉系统出了点问题，我和高倩、李原野过去修了一整天，可算是修好了。”

“怎么不问我？”李时雨问。

“你带着阿奶在旅游，怎么好打扰你。反正也已经修好了，你就说我厉不厉害吧！”钟晴得意洋洋地说。

李时雨无奈地夸了句“厉害”。

“你哪天回来呀？”钟晴又问。

“明天一早的飞机，先送阿奶回昆明，后天回大理。”

“那你记得给我带特产。”

“好。”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就挂断了。

李时雨躺在床上，翻了翻两人的对话框，又点进钟晴的朋友圈，发现她刚刚发了一条在地里干活儿的状态，顺手给她点了个赞。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窗帘没有拉，月影像一层薄薄的轻纱，温柔地覆在雪山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肩头的重量像块黄油在热锅里化开，似乎也能体会到旅途中的松弛感了。然而下一秒，那股重量又结成密不透风的铅块，重新压在了他的心头上。

犹豫了片刻后，他打开微信，点进了一个对话框。

「郑警官，刘洋有消息了吗？」

郑警官是跟他对接的警察，每次警方那边掌握新的动向，郑警官总会第一时间联系他，如果没联系就是没进展，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果不其然，对面没有任何回应。似曾相识的窒息感眼看又要将他吞没，李时雨仓皇按住留言，又将那条消息撤回了。

人生最大的绝望，大概是他想去爱，但手中空无一物。

第0031章 薄荷青柠味道的吻

次日的航班很早，天还没亮，李时雨就跟阿奶离开酒店赶往机场。

阿奶习惯早起，这会儿已经没了睡意。李时雨昨晚没睡好，仍困倦不已，上了车就歪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车子走到半路，手机忽然在他的上衣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李时雨无精打采地拿起手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屏幕上有条消息，是郑警官发来的：

「刘洋的母亲病重，他可能会提前回国了。因为事情还没有确定，本来应该要保密的，但我怕你等得心焦，还是跟你透个气吧。小李，坚持下去，总能看到光。」

李时雨睡意全无，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眼睛猝不及防地有些酸涩。他手指战栗着，给郑警官发去了一句“谢谢”。

昨晚郑警官应该是看见了他发的那条消息，不忍心看他继续煎熬，所以才把内部消息提前告诉了他。

车子疾驰着奔向黎明，黑暗像稀释过后的墨水，一点点褪了色。雪山上透出一抹熹微的光芒，那是两百个辗转难眠的夜晚过后，他的人生中久违燃起的一丝小小的希望。

快到机场时，天也快亮了。山涧中流水潺潺，一群白色的鸟扇动着宽大的翅膀飞过山谷。

沿途的山体仍旧残留着挖掘过的痕迹，好像一个触目惊心的疤口，经历过四季轮转，已经长出新的绿意，那是地球之母自我修复的巨大的生命力。

半个朝阳从山间升起来，仿佛烧红的生铁，万丈光芒照耀在金光灿灿的雪山上。山下的河流如蜿蜒的巨龙，龙鳞在日光下灼灼闪烁。

天空是鲜嫩的婴儿蓝，世界是崭新的。李时雨望着窗外，好像他心里的伤口也在慢慢痊愈，长出新的血肉。

李时雨把阿奶送回昆明的养老院安顿好已经是下午了。他几乎一天一夜没睡，却依旧觉得浑身充满蓬勃的力量，可见希望才是人生中最经久不衰的能量。

他等不及第二天回大理，索性改签了机票，当天晚上就回去了。

到家已经十点多了，他洗了个澡，略作收拾，给钟晴发去信息。

「睡了没？我把特产给你送过去。」

钟晴有些惊讶：「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李时雨没有多做解释，拎着特产径直去了她家。

钟晴去门口接了他，跟他一道进了正屋，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的礼盒青稞酥，酸奶酥，黄金酥，酥油茶，都是常见的藏区特产。

钟晴把点心每样拿出一些摆了一盘，看了看，说：“好像少了点酒。”

于是，她去隔壁房间柜子里拿出高倩买的朗姆酒和苏打水，又去院子里掐了些薄荷叶，摘了几个小青柠，倒进凉水壶里搅了搅，调出了半壶莫吉托。

李时雨倒了半杯尝了尝，清清爽爽的，酒味很淡。

钟晴捧着水壶，指了指露台的方向：“上去喝吧，倩姐今晚睡得早，别吵着她。”

两人带着点心和酒去了露台，支了张矮桌，在旁边点起一个火盆。

李时雨剥了块青稞酥吃了，又端起莫吉托喝了一口，一回头，看见钟晴正拢着双手烤火，歪着脑袋看着他。

李时雨放下酒杯：“干嘛这么看我？”

钟晴笑了笑：“我怎么觉得，你出去一趟好像变了？是不是真的有好事发生了？”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今晚一见到他，就觉得他的眉眼似乎舒展了些，身上也没有先前那种沉重的氛围了。

李时雨略略迟疑，还是没有把刘洋可能提前回国的事告诉她。

钟晴也没继续追问，端起自己的酒杯碰了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