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义凛然地走上前去,把保健品硬塞给李时雨,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说:“兄弟,没事,你是钟晴大舅,那就是我大舅,以后我跟钟晴一起孝敬你。”

李时雨不想搭理他,转身要走。

赵煦阳却拉着他不放:“这样吧,咱们一起出去吃个夜宵,有什么话酒桌上聊。五个亿我一时拿不出来,但几千万我还是能帮你垫一下的。”

李时雨微微一怔。他跟这男人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再加上他们之间还隔着钟晴,因而他平时一向对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大少爷避之不及。但纵使他再不喜欢这男人,他的慷慨纯良也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不过,让他因此接受赵煦阳的善意也是不可能的。他再落魄,也不会让前女友的前男友来为他垫钱。

“不用了,我要是把钱给了一个投资人,其他人知道了也会上门要钱的。这是个无底洞,凭我的能力暂时填不平,还是等警方那边的消息吧。”

赵煦阳一番唏嘘,只能作罢。一回头,看见钟晴正往巷子口走,立马小跑着追上去,非要送她回家。

李时雨靠在门上目送着他们。巷子里漆黑一片,好像墨色的画笔游走在墨色的纸上,只隐约看见两个浮动的轮廓,直到巷子尽头的路灯像把鸡毛掸子,拂去他们身上夜的浮尘。

李时雨忽然觉得有些冷,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雪夜,她义无反顾地走向了她的光。他背过身去,黑暗无边无际。

有那么一瞬间,李时雨觉得自己应该像四年前一样成全她。然而转身往院子里走了几步,一股怅然若失的沉闷感便如浮标般从心底涌了上来。

第0025章 绝对余情未了,包的!

十一月初,苍山上下了雪,远远望去,山头上仿佛覆盖了一层星星点点的糖霜。澄明的天空里飘着一缕洁白的云,好像瓷蓝的杯子里溅洒的牛奶。

不过山下的天气还晴暖,晚上略微凉一些,要穿毛衣,中午艳阳高照,李天宝那种火气大的,出门都穿短袖。

早饭后,李天宝去给钟晴送快递,还没到门口就听见赵煦阳鞭炮般吵闹的笑声,一抬头,赵煦阳跟个精力过剩的狗子似的,跟在钟晴身后出了门。

最近赵煦阳天天跟着她去地里。钟晴也没再撵他走,她实在懒得跟他一遍遍掰扯,而且最近地里忙,他留下来还能多个人干活儿。

现在大理正是旱季,菜地浇水频率高,大水漫灌的方式费水费肥,又费工费力,钟晴便想给菜园装一个智能灌溉系统。这几天她和友人正在地里安装系统,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李天宝知道表妹最近活儿多,把快递放进门里,帮着把农具一起装进了三轮车,又说一会儿送完快递过去地里帮忙。农忙时给亲戚搭把手是应该的,何况表妹还管他两顿饭。

钟晴开着三轮车,带赵煦阳和高倩去了地里,李时雨已经到了。他对器具设备和智能系统操作比较精通,一个人包揽了安装水泵、阀门、过滤系统和操作系统的工作,其他人都跟着钟晴去田间掩埋滴灌管。

不一会儿,孙子轩也骑着电动车过来了。前阵子他跟表哥好说歹说,也没保住自己的小吃摊,人生中第一次创业就这样惨淡收场。如今他穷得要命,连去市区吃个麦辣鸡翅都吃不起了,于是跑来钟晴这里兼职。

钟晴起先说不招童工,孙子轩恳求说:“姐,你试试我呗?我有的是劲儿!我也不用你发工资,你给我买麦当劳就行了。”

钟晴见他态度诚恳,问了问李海西的意见。李海西觉得小表弟跟堂哥学甲马老是坐不住,还不如让他在地里吃吃苦,说不定能磨练一下他的意志,因而就让钟晴收下了他。

滴灌管铺设采用的是浅埋法,看上去简单,但架不住土地面积大,干久了还是挺累人。再加上打工跟先前来地里帮忙不一样,不能光明正大地摸鱼,孙子轩蹲在地上埋了半小时的滴灌管就开始头晕眼花。

一回头,养尊处优惯了的赵煦阳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赵煦阳起身找来一把铁锹,蹲在上面,对着孙子轩动用起钞能力:“我实在挪不动了,给你 1000 块,拖着我走一段。”

孙子轩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钱,想也不想就打开收款码收了钱。

奈何他身量干巴,赵煦阳又是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头,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拖拽,铁锹还是纹丝不动。

忽然间,锹杆猝不及防地从铲斗上脱落,孙子轩手上力量一空,向后摔了个四仰八叉。赵煦阳也连带着栽了个狗吃屎,气急败坏地让孙子轩退了钱。

钟晴见状过来看了看,见他们磨蹭半天没干多少活儿,还给她干废了一把铁锹,气得叫他们立刻走人。

但两人一个为了前女友,一个为了麦当劳,死活不肯走,硬是在地里撑了好几天,帮着把几十亩的滴灌管铺完了。

完工这天,钟晴把友人们都请来家里吃晚饭,新来的厨师谢嬢嬢做了七八个硬菜,主食是钟晴母亲昨天寄过来的鲅鱼水饺。

谢嬢嬢是钟晴上个月底请来的。自打开始种地,钟晴几乎每天都带一帮人去海桐客栈吃饭,一来不大方便,二来开销也大。她想把钱更多地花在地里,于是就把暑期开过早餐店的谢嬢嬢请来给大伙儿做饭,一个月给她开三千块钱的工资。

如今正是大理旅游淡季,谢嬢嬢没了收入,二话不说答应了钟晴。但她总觉得一个月拿三千块工资有些惶恐,又执拗地把打扫卫生的事也担了下来。

众人来到钟晴家里,纷纷跟谢嬢嬢打起招呼。嬢嬢趁着他们洗手的功夫,在天井里摆了一张长桌,把菜都端了上来。

钟晴往桌上扫了一眼,问:“嬢嬢,怎么没蒸海鲜?”

谢嬢嬢说:“我今天菜做得多,怕你们吃不完浪费,海鲜明天再蒸噶?”

钟晴说:“没事,蒸上吧,我表哥一会儿闻着味儿就过来了,海鲜壳都能给你吃了。”

谢嬢嬢答应着,又去了厨房,众人也在长桌前围坐下来。这几天地里忙,他们没工夫吃饭,每天凑合着吃,基本都是饵丝配粑粑,碳水加碳水的组合。今晚突然开荤吃大餐,大家都很兴奋。

一转眼的功夫,孙子轩就着回锅肉干完了半盘鲅鱼水饺。正吃着,门口来了个跑腿小哥,孙子轩过去一看,原来是钟晴给他点的麦当劳到了。

孙子轩开心得差点亲上去:“姐,你可太够意思了!”

钟晴笑说:“说了麦当劳管够,你姐什么时候食言过?”

孙子轩拎着两只麦辣鸡翅上蹿下跳,亢奋地来了一段 popping。

钟晴嗔怪说:“别跳了,一会儿给鲅鱼跳出来了。”

两人回到餐桌坐下,孙子轩一脸幸福地啃起鸡翅,钟晴也捡起筷子,一扭头,瞧见赵煦阳正端着碗发饭晕。

谢嬢嬢做饭放辣子多,赵煦阳吃得嘴唇发肿,眼睛泛红,在地里晒了几天,脸和脖子又黑又红,偏还半张着嘴傻愣愣看着钟晴,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

钟晴伸手把他的脸偏过去,说:“我好像看到了你以后老年痴呆的样子。”

饭吃到一半,李天宝果然来了,一坐下就给自己盛了一碗饭,肉菜海鲜轮流招呼,饭碗堆得跟山头一样,最后不负众望地光了盘。

晚饭后,李原野和李海西也过来串门,喝着茶跟大伙儿聊了会儿天,问了问滴灌系统的情况。

钟晴觉得有点冷,进屋披了条围巾,又跟谢嬢嬢一起搬了个火盆出来,丢进去几根木柴,拿松香引燃了,放在天井中央叫众人烤火。

赵煦阳看向钟晴,看见明灭不定的火光在她的脸庞上跳动,樟脑丸的味道在热气的熏蒸下从她的围巾里挥发出来,飘进他鼻腔,在他心口也点起一簇小小的火焰,冷不防烧得他指尖一阵刺痛。

他低头看了眼,原来是下午扎进手指的刺忘了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