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穆尔一看见他这?副颓废模样就想?苦口?婆心地劝几句,结果嘴刚张开就又闭上了。
劝了太多次,来来回回说,都变成车轱辘话了。
没意义。
最初谁都没发现哈日查盖不对劲。
八月底,他从杭州回来,只说人没找到,语气冷静,表情?平淡,转头便?投入到打草工作中?。
再后来,阿穆尔自告奋勇来给他帮忙,亲眼目睹这?人直愣愣地把手往打草机里塞,他赶紧出声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了。
血瞬间溢出来,染红了脚下已右枯黄迹象的?草叶。
阿穆尔简直吓死了,草草处理?一番就拉着人往医院跑。
所幸没有伤到筋骨,伤口?处缝了二十几针,医生言之凿凿地说:“肯定得留疤。”
建议他等到拆了线,涂点生长因子?凝胶,说不定会好一点。
哈日查盖摇头说不用了。
阿穆尔对此表示赞同:“草原汉子?才没那么娇气,疤痕是英雄的?象征。”
“不是。”哈日查盖说:“我?就是想?留着提醒自己,她来过。”
阿穆尔听完一愣,接跟着跳脚大骂:“你个死恋爱脑!”
骂归骂,心疼也是真?的?,一起?长大的?兄弟,谁不了解谁啊。
草原上长大的?人好像都这?样,牛脾气,一根筋,钻进角落里就不出来。
阿穆尔转头就把他受伤的?消息告诉了巴图布赫,那家伙二话不说,直接请假跑了回来。
哈日查盖突然看到人还觉得奇怪:“你怎么来了?”
巴图布赫视线落在他包成粽子?的?右手上,稍作停留后迅速移开,然后举起?手中?的?酒瓶晃了晃,笑说:“想?找你们喝酒了呗。”
一瓶哪里够,三人直接榨干了蒙古包里的?所有库存,直接喝到舌头都捋不值了,然后就势往草地上一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从三人小时候打架,聊到给巴图布赫闹洞房。
说到这?里,巴图布赫“嘎巴”一声咬断黄瓜,愤愤不平:“那天可折腾我?了!”
哈日查盖的?眼神忽地变了,视线随着他高扬的?手臂移动,冷声质问道:“哪里来的??”
“什么?”
“黄瓜。”
“哦,就那儿?呗。”巴图布赫一指菜园子?,又咬一口?,还不忘嫌弃:“我?说你这?黄瓜都有点老了。”
草原的?秋天来得特别早,有时候刚进十月就会下雪,院子?里顾如意精心照料的?菜苗,果实才结成没几天,如今正在寒气的?侵袭下迅速衰败,一如他们之间的?感情?。
而巴图布赫手里的?已经是藤架上最后一根黄瓜了。
哈日查盖没再吭声。
自这?天之后,巴图布赫经常跑回来找他喝酒,都说一醉解千愁,估计是抱着让他喝多了就快点忘了的?意思吧。
借着酒劲,两人也明里暗里劝过很多次。
“不就是个女朋友嘛,等我?回头多给你介绍几个。”
“哎,你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感情?这?东西都讲究缘分?。”
“......”
可惜都没什么效果。
......
今年,哈日查盖依旧受邀跟阿穆尔一家一起?过年。
电视里在播春晚,其实也就听个响,压根没人看,娜仁托娅早就带小哈尼睡觉去?了。
随着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哈日查盖仰头干掉碗里最后一口?酒,起?身道一句新年祝愿,转身出了门。
西北风凛凛大作,随着一声炸响,烟花升起?,在头顶炸开,绚烂色彩划破天际,照亮半片天空。
哈日查盖蓦然停下脚步,抬头,任由烟火映照在他褐色瞳孔中?,至此,又是新的?一年了。
时间的?脚步永远不会为任何一个人而停留,这?片草原也永远以它?宽阔的?胸怀,沉默地接受每一位来客,又送走每一位旅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或许他也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深藏了一个冬天的?积雪开始融化,无声无息地滋养整片大地,绿草顶破土壤,悄然冒头。
四月底,马兰花竞相开放,浅紫色的?花瓣肆意摇曳在碧海当中?,星星点点,为草原增添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又过了一个月,牛羊浩浩荡荡地上路,宛如一条移动的?缎带,走向夏日家园。
还是同样的?地方,院子?内的?空地早就被新生的?野草占领,去?年留下的?栅栏经过一个冬天的?风雪侵袭,歪七扭八地倒了一大片,哪还有曾经半点辉煌。
院门前,有一处草地长得比别处格外低矮些,那里曾经是两道极深的?车辙印。
一群人忙了大半天总算把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刚坐下打算喘口?气,抬头就看见哈日查盖扛起?铁锹要往外走。
巴图布赫撂下水杯,急忙喊他:“上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