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
宋锦迟耳畔依旧狂风呼啸,他定睛一看,那迷雾中树影摇动,浓浓的白雾之中,依稀可见不停发出哀嚎的黑色怨灵。
地上还有阴暗暗的鬼影在晃荡。
这周遭更是没有人烟,似是鬼怪作祟。
宋锦迟咬咬牙,他的声音只是停顿片刻。
莫要怕……
“我、我不怕……”宋锦迟小声地安慰自己。
下一瞬,他直直的站起身来,挺直脊梁,“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
他在大声地念书,这是孙子兵法,他五岁便能全文背诵,只是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夫子曾言,以一身正气,可压邪气;若心中无畏,可拨得云开见月明。”
凌钦在树上,原本欺负人的心思消失不见,他第一次这样认认真真地打量树荫底下的、于他而言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少年。
那少年脊背笔挺,眸中似乎闪烁着光芒。
与此同时,也正如宋锦迟所言,心中无惧,云开见月明。
厚重的浓雾似乎消散了不少,宋锦迟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芒,他的眼睛已经依稀可以见到不远处的树木。
“知者有力,古人诚不欺我。”宋锦迟以为是古书的力量让着浓雾渐渐消散,他眉眼舒展,像是被石头紧压的心口似乎顺畅许多。
凌钦缓缓收回方才往浓雾里施加术法的白皙右手,唇角带上一抹淡淡的微笑,疏离淡漠,却又略带温和。
若是二师兄凌喻之在,定然要大吃一惊,他的大师兄虽然坏心眼不少,但也是天生的冰山冷漠模样。
凌钦白天在宋锦迟出寻得的不痛快似乎消散了,他负气离开,原本想着这少年会心生愧疚。
可是没有,这小混蛋还把他的疾风给骑走了。
疾风是他驯得的西域汗血宝马,可以日行千里,通身雪白,极有灵气,也是伴他多年的“老家伙”了。
先前和二师弟打赌输了,这才答应将爱马借凌喻之几日。
可就连凌钦也不曾想到,这树荫底下那见不能提手不能扛少年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轻而易举就将他的疾风带走了。
像宋锦迟这样天生灵脉堵塞,无法修仙的普通人,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就是蝼蚁。
更是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
他用神识知晓少年一路东逃,更是发现自己那没骨气的疾风跟着跑了,凌钦没好气地一路跟了过来。
自己是满肚子火气,可这少年却是心中毫无愧疚,凌钦心中像是有一团浇了油的怒火在灼烧。
他便施加法术在浓雾之中,造成鬼哭狼嚎的景象,谁知这宋公子全然不按套路出牌,竟然从怀中拿出一本《孙子兵法》,并开始诵读。
“还真是个书呆子,罢了,这次便放过你了。”凌钦用神识往储物戒中看了一眼疾风。
疾风在储物空间里低声嘶鸣,似乎想要再送宋锦迟一程。
“我同他道不同,无法送他。我欲向北疾行,回师门复命,他一路向东,应是逃奔亲戚。”凌钦淡声解释道。
他从里面拿出一把桃木剑,往里面灌注灵气。
凌钦在心中暗想:如此,那少年只需站在这上面,便能够日行千里了。
寻常人若是纵马疾行,又无防护,定然会被磨伤,想到这里,凌钦又在剑柄处悬了一瓶雪肤膏。
刚要往下扔,他又瞥见少年单薄的衣衫,这样的废物,穿着这样少的衣服,怕是被饿狼吞食都找不到丝毫踪影。
凌钦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包袱,里面放了干净的新衣和几个月的干粮。
“甚好。”凌钦望着挂着沉甸甸的包袱的桃木剑,微微抿唇。
“嘶……哼……”储物戒中的疾风发出鸣叫声。
这千里马被凌云山的天地灵气日夜熏陶,早已开了灵智。
凌钦也能听懂马儿的言语。
他真真切切地听到自己养了多年还没良心的千里马吐槽自己:“主人好像老妈子啊……”
凌钦眉眼一跳,几个字从牙缝里蹦出:“你、说、谁?像老妈子了?!”
凌钦性子极冷,往常就算旁人再怎么激怒他,他也只是冷眼视之,并不放在心上。
可现在,他却耳廓通红,有种被人戳中的羞耻感。
凌钦握了握拳,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给尚被关在储物戒中的疾风施了三天禁言术。
宋锦迟在树干底下,仰头望见天上的明月皎洁,柔和的月光散落在他身上,他好似身着一袭珠光衣裳,整个人儒雅淡然,手执一捧古卷,似乎是从画中走出的仕子。
他不曾发现隐匿在浓厚树荫中的凌钦的踪迹,目光落在渐渐消散的浓雾。
他在地上用零碎的石子摆了一行字:因故借马奔驰,不问自取,是为偷。今遗失千里马,心中不胜惶恐,待他日顺利脱困,定当向君负荆请罪。
宋锦迟摆好字,万分爱惜地将《孙子兵法》放入怀中,他整理衣裳,提步,打算离开。
“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宋锦迟心生怪异,略带犹豫地回头。
“系统,这是什么?”宋锦迟望着地上的桃木剑和一个不知名的包袱,在心中对系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