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濒临疯狂的“失败”字样逐渐失去语言该有的形制,痛苦的悔恨从那超出应有长度的刻痕中流淌而出。

黛茜的行文突然变得理性、肃穆而正常:

“我被困在逆流的时间中,已经有558年。

“并非我有着足够计算天数的理智,而是在我进行了巫妖转换仪式后,看着即将摧毁阿特拉斯王国的死灵浪潮,我意识到了,原来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原来我已经变得这么强,我所进行的实验,正在摧毁一个国家。

“到处都在传言,巫妖之泣不过是个商人编造的骗局,而今天,我不过是再度确认它的名字由来有因,实事求是。”

“我仍然,记得我的名字。”

投射出不祥晦涩阴云的天际变得更近更沉了,

在绫花央接近麻木的平静阅读中,希瑞安警告的声音催促起来,“死灵气息迫在眉睫,我的封印完全解开还需要时间,现在,我们必须离开了。”

提利莲早就坐立不安地频繁抖动耳朵,尾巴敏感地竖起,细软的毛都炸开。

他拽住女孩的手臂,“我们得立刻走。”

绫花央试图理解在黛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绫花央本人数次回到更早的过去,而黛茜竟说她处于逆流的时间中,无论绫花央如何尝试通过印记城跨越时空,黛茜的过去已经确定,她没有遇见过绫花央的事实已经被确定,于是绫花央总是找不到她。

黛茜自认并不需要离开这片荒芜的海滩,因为她早就被囚禁在真正的,无法逃离的时间的监狱中。

名为巫妖之泣的宝石是她唯一的希望。

黛茜或许早就发现了巫妖之泣并非只是个无聊的广告词,而是真的跟所谓的巫妖有着某种联系。

在漫长的时间中,她已经几乎陷入疯狂……为了抓住那甚至算不上机会的可能性,她试图理解巫妖命匣,并将自己转换成了巫妖,并且,这一个转换仪式摧毁了阿特拉斯。

她成为了巫妖,无法被杀死的巫妖,自愿被过去的、尚未被毁的阿特拉斯王国关押在监狱中。

当她作为巫妖,落下泪时,此局已无解。

“我、不……是该,啊……”还来不及真正地说什么,绫花央有些焦急的喘息突兀地掐断。

她的神情有瞬间的空白。

应该立刻走的,可是,现在还离开得了吗?

给阿珀琉斯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足以创造“印记”通道的巫妖之泣,正是黛茜的那块巫妖之泣。

由遇见绫花央前的,一直听从五首龙后命令的阿珀琉斯回收,并且在未来,作为启示之石交给了她。

而这次的“印记”,的确引导向了阿珀琉斯所在之处。

“嚓”

尖锐的利器擦碰声,伴随着那个消失已久的心音一同响起。

一抹隐约燃烧金色灼痕的黑色烟影拦在他们身前。

【许久不见。】

“好久不见,”绫花央嗓音干涩,她咽了咽口水,“阿珀琉斯。”

就像初见时那样,时空如同镜面破碎,强大无匹的生物踏出无形的门扉,来到她身边。

掩在面具后,阿珀琉斯那卷曲的黑发像是种燃烧着的黑色焰火。

枯萎山石般坚硬的犄角长而尖锐,从额头向后延伸。

他甚至仍旧穿着行走人类王国时惯用的皮甲,稍长的衣摆下拖着一条缓慢游动的龙尾。

龙裔的手中拿着一把出鞘的长剑。

“第一次被你用剑指着,这感觉,真是新鲜。”

绫花央甚至不知道自己苦笑了一下,脸颊肌肉僵硬酸胀,说两句话都难受。

提利莲骂了句深渊魔鬼语,瞬间变异膨胀成半兽形态。

阿珀琉斯站在尚未稳定的空间中,他身后的波纹中渐渐显影出一个庞大的身躯。

[……我的孩子,你有一群,想和你叙旧的 ? ‘好友’。]

地上的阴影逐步成形,反映出此处存在的形态,复杂嘶哑的龙语几乎在每一个字落下时都能激起本就不稳定的空间进一步波动。

那是绫花央曾目睹过的恐怖剪影。

五条颀长的脖颈披覆着流光璀璨的龙鳞,其上的五个龙首形貌各异,在大地上投射下扭曲狂乱的阴影。

阿珀琉斯的人形站在龙母脚边,简直像一个无害的铁罐头。

五首的龙母用最中间的头俯视着众人,旁侧的绿色龙首开口,[迷路的冒失者,去跟流淌异血的半人作伴吧……尔等诸人,将有无数时间,进行无用的告解。]

绫花央执着地盯着阿珀琉斯,在半边身体僵硬冰冷半边身体灼烧发热的奇异感觉中酸涩道,“在黑烬旷野上,王女并未死于她一手主导的自杀式袭击,而是被你……放逐于时间。”

“而你现在也要这样,”她看了看闭着八个眼睛,只用高昂着的银色龙首平静注视他们的龙母,“放逐我吗?”

*

与谷地隔岸相望的第一防线海峡是阿特拉斯对外进行海上管控的重要关隘,此刻首当其冲遭遇死灵能量所转换出的无数污染物攻击。

天空仿佛一卷正在被酒红色染料浸染的苍白织物,魔能形成如有实质的强压,使得这一地带的人感觉到呼吸不畅。

阿珀琉斯对一切武器都娴熟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