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少爷?

他几乎要瞳孔地震,又看着对方身边那熟悉的女孩,不是岳春潭是谁,他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俩人送一起了吗?怎么这阎王跑到眼跟前来了!

“怎么,陈助理好像不欢迎?”

陈冼铅抽着嘴角,心想没看黄历就出门了真该,把手边的烟登时掐了,“怎,怎么会。”

“……爷爷他,在吗?”

这称谓不甚熟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总算还是顾念着礼貌没太嚣张,话音也收敛了点。

“……”

陈冼铅望了眼门内,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总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说您先别来,里边在搞大清洗,我怕血点子溅着您,又想起这位祖宗的做派,遂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怎么了?”周时允皱了皱眉,鼻尖嗅到些许气味,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可是车都开这来了,开回去岂不是很奇怪,而且春潭还在呢,答应小丫头的还没做到,“里面不方便?”

“这,我……”陈冼铅无奈地叹了口气,“您要不先回去吧,里面有点……欸?”

他话还没说完,周时允就利落地下车,摸了摸她的头,让春潭乖乖待在车上,小姑娘刚开始还有点不愿意,他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才不舍地咬着嘴唇点头。

“不是,您慢点……欸!”

他一路脚步飞快,虽然只来过一次,但轻车路熟,园林里边围着很多人,都是岳承泽的人,原本拦着的,看见他,又看见陈冼铅跑在旁边劝,又不太敢拦。

“少爷!”

陈冼铅看真再走要到里边了,用力拉住他的手腕,周时允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碰着自己的地方,眼里酝酿着意义不明的笑意。

“再用点力?争取留个印子。”

好嘛,这位才是活阎王。

“……”

他万般无奈,心想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手卸了力气,周时允轻轻一挣就开了。

园子里的假山亭台很多,近主楼的一路上简直眼花缭乱,直到这扇中式门外面。

从早上开始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男人瞒着他也不知道干嘛去了,谁想这阴差阳错打了个正着,他走到门边,正准备推门进去,那茶碗摔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是当我死了吗!”

老人吼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像是拿着拐杖在地上用力地杵了好几下,怒不可遏,又传来女人的哭声,她像是怕得要命,不停地哭求。

“消消气……”熟悉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是谁在说话心知肚明,“张姨,别动了,枪不长眼。”

“好啊!是我管不了你了!你都能做出这种……这种悖逆纲常的事来!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把那个孽种带回来!”

里面的人轻笑了声,应付起来甚至有些从容,“您将张姨带回家的时候,我不也没反对吗?”

“这能一样吗!”

“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岳承泽的语气从容,像是在讲述一些故事,“我母亲当年逝世,您豢养的外室登堂入室,连带着我的位置都变得岌岌可危起来……万幸结果不算辜负,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有追究往事,这些还不够吗,父亲?”

“你,你!”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摔了个茶壶,名贵的釉器碎了一地,女人的哭声更加刺耳,看对方却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免更加怒火攻心,“我真是管不了你了,你真是厉害,几个哥哥弟弟都斗不过你,你现在做什么我也管不着了,他也真是你的种,连残害手足这种事……”

岳承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冷了起来,他出声打断,“行了。”

“这就行了?我说那孽种不该接回来,真是说对了!也不知道给你灌了了什么迷魂汤,小锦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啊,品行又好,人又聪明,他顽劣不堪算了,还对小锦……”

“我说行了!”岳承泽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似乎是被触动什么逆鳞,话语中的怒意愈发难掩,“您和三叔他们合计好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养了个废物当傀儡,以为我死了他就能顺势上位,任由你们把握,也不知道养个聪明点的,蠢成这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老爷子气得又咳嗽起来,指着长子的鼻子骂,“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不敢说,他总归是你儿子,你们做出这种,这种……!”

岳承泽无声地看了眼旁边的血痕,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三叔已经下去了,父亲,您要不再想想到底该说什么,我已经犯了天条,不介意再犯一项。”

“孽子!你还想杀了我不成?!你……!”

“只要您好好待在老宅,就没人能杀的了您,”岳承泽的语气淡了,慢条斯理的,“处理了一天我也累了,文书上签字吧,不然赵姨一直跪着,怕她受凉。”

“我,我……!”老者踉跄地笑了,“好啊,真是好……你这么不顾一切,难道就是为了讨他的欢心吗!”

“不能全是,”岳承泽轻笑一声,很通情达理的,可说出来的话太惊世骇俗,“毕竟岳家这艘船,能不能开下去,也得倚仗各位配合。”

……

文件签完,岳承泽一开门,稍微惊讶了下,就看见他这副发呆的可爱模样,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看着,上前大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在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宝宝,手给爸爸?”

父亲拉过他冻得有些发凉的手,皱了皱眉,将手握在掌心暖了起来,嘴上又责怪他穿得单薄,也不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了多久。

周时允没说话,咬着嘴唇,任由对方牵着自己,一路漫步着走过老宅的庭院。

之前说过,他不怎么喜欢北方园林,全是个人偏见,当时两人关系还很冷淡,平日里话都不见得怎么说,更别提牵手了。

可此刻周时允想起来,在认祖归宗的宴席上,岳承泽突然牵起了他的手,隆重地向所有人宣布,他是他的继承人。

之后发生的很多事情也验证了这点,股份是他的,家产是他的,甚至爱也是他的……老宅里的对话还犹言在耳,周时允鬼使神差地想,如果那天自己经住诱惑,没有喝下那杯带药的香槟,也没有选择揭下莎乐美的面具,父亲又会怎么做?

“我会让他永远消失,宝宝。”

自己都没发现,话已经被说出口了,他抬头在接天的雪里望父亲的眼睛,太深邃,太温柔,简直不像真实存在的那样,从未拥有就会招致不安,他幼时的不安可以裹挟一生,面对深情的第一直觉永远是怀疑,直到被一点一滴地改变。

“……什么意思?”

“我当时以为你会拿这杯香槟做筏子向我求助,然后我好把他送到国外流放,准备都做好了,谁成想……”父亲摇了摇头笑道,“你这么配合,甚至连他没做好的纰漏都一并填埋了,我没办法第一时间找到你,只能眼睁睁地等那录像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