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脆弱的睫羽安谧地闭着,门轻轻地开合,直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到来,少女的步调很慢,明明是来叫醒他,动静却显得有些不忍。

男孩的脖颈有明显的吻痕,那副被春情浸润过的姿态过于明显,像是纯白画布上葳蕤的桃花,看一眼就够惊心动魄了。

她脸有些微微发红,岳春潭紧张地小小声地唤了句,“哥哥……”

周时允只是挣扎了下,又迷糊地偏过头去。

岳春潭咬了咬嘴唇,好不容易把自己的眼睛从他的睡颜上挪开,坐在床沿,拉了拉他的手臂,尽量保持平静道,“起床了,哥哥……”

周时允才终于睁开眼。

他的目光还有些恍惚,在看到春潭的那一瞬间甚至有些迷茫,接着脑子开始不自觉地理清楚昨天的事,后知后觉地整理睡衣,岳承泽已经帮他换好了睡衣,纯棉的米白布料很柔软,但剪裁不怎么能挡得住痕迹,尤其是脖子那块惨烈得要命。

他跟小姑娘互相对视了半天才缓过神来,拉了拉领口,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偷偷来的。”

“春,春潭……”周时允顿时有些语塞,“你不会是翻墙进来的吧?”

“哥哥在开玩笑吗?”小姑娘倒是很捧场地捂着嘴笑了起来,“家主有事情要处理,我趁着他不注意打幌子来的。”

“打什么幌子?”

“这个嘛……”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了对手指,有些腼腆,“不太好说……”

噢,不是什么很光明正大的由头。

两人闹了一会儿又去洗漱,折腾半天才下楼,管家爷爷守在餐桌旁,满脸笑意地望着两人,桌子上摆着各色佳肴,深冬的季节,外面又在飘雪,厨房做的都是些温补的食材,有用药材小火吊的羊肉汤,说是要给周时允补身子。

不咸不腥,那醇厚的羊汤入口,像是喝了一捧暖融融的春水,在这寒冷的季节更显惬意,羊排炖得很烂,用勺子一拨就化开,允到嘴里还带着些许微妙的甜,问赵婶,她笑着回应,放了冰糖。

至于为什么做羊汤……

冬天是属于甜食的季节,草莓蛋糕,松露巧克力,抹茶冰激凌……周时允很喜欢在冬天吃甜食,但是吃多了不好克化,中医的理论里羊汤就是最适合冬天进补的食材,调理脾胃更是绝佳。

小姑娘在她面前乖得不像样,江管家还记得她刚来敲门时那硬邦邦的态度,如今好似寒冰化水,春花烂漫,不由得感慨真是什么人在少爷面前都变了个样。

“那我待会去买,是在哪里,哥哥说个地址?”

聊到松露巧克力,酲江区有家私人的手工作坊,是位富家太太为了爱好开的,在邯城很有名,每年从比利时那边空运过来原料,再经过什么仔细的调味,灌模,完工打包,硫酸纸上用彩墨写花体英文,新鲜又好吃,每个口味都很别出心裁。

酲江和邯城渊源很深,但酲江区本身却不是市区,离他们这有个七八公里,那边山林秀美,水光潋滟,是块清净的地方,适合养老,前些年炒地皮,修了很多各色的疗养院,但真正想在那地方图清静,还是得自己买地买园子,修一处好的园林出来。

部分北方园林很有满清遗风,周时允对这个不太感冒,但岳家老宅就在那,他只是认祖归宗的时候去过一次,现在想起来也依旧觉得无聊。

“好呀,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去买吧。”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俨然是当成约会的模样,和周时允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宝贵,她实在没有闲情逸致浪费,只想着久一点,再久一点。

岳春潭的行动力很高,又跑来跑去地拿来厚衣服和毛线围巾,带好帽子手套,白花花毛茸茸,像是对待什么脆弱的玻璃娃娃,不一会儿上了车,驱车去往那片街区,从车窗里看外边,大雪银装素裹,一片晴阳泼洒,让雪都显得更晶莹剔透了些,心情都一下子明朗起来。

湖光山色的潜笔入画,白桦树林沿路两边林立,鹅毛的雪花纷纷洒落,电台里的抒情乐恰到好处,车才停在一处僻静却精致的店铺前。

“我去买,哥哥在车上等着就好!”

又咋咋呼呼地跑下去,明明出门的时候给他拿各种围巾帽子手套,等到了自己就懒得弄了,周时允无奈地叫她等等,又将自己身上的围巾仔仔细细地围在她身上,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有些近,亲昵得可爱,小姑娘的脸又红扑扑了起来,在车窗的倒影里,他们的模样如同缠绕在一起的双生花。

岳春潭不好意思地笑了,面上很乖巧,但心底的想法就不那么无害了,她咬着嘴唇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当上家主呀?

好想抢走。

她很安静,只是眼神瞥到周时允脖颈上暧昧的红痕,心口又酥酥麻麻地疼了起来。

……

小姑娘的动作很快,一大盒包装里各色口味的巧克力都装了过来,在暖和的晴暖车厢中,和心上人共同分食。

手边还有店主打包好的锡兰红茶牛乳,周时允喝了一口,再吃着松露巧克力,咬着里面甜滋滋的车厘子夹心酱。

都说比起单纯的记忆,听觉,嗅觉,味觉……才是更能令人深刻的载体。

那是刚求和的时候,岳承泽请西点师来家里做的一个蛋糕,他最喜欢的奶油牌子甜而不腻,黑森林和车厘子两种元素结合得相得益彰,父亲总是将他的喜好记得很牢,又不由得想,也不知道男人今天去干嘛了?这么忙,也没发个消息过来,不过春潭在,他也不至于这么无聊。

周时允有些赌气,方才饭桌上已经装作不在意的问了管家爷爷一嘴,他说先生有事情处理,晚上应该就回来了。

情绪发泄过后会有不应期,那些陈年的旧事总算厘清,他也不好自掘心坟,自怨自艾,况且眼前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春潭凑到他身边,看着他吃巧克力沾了点在嘴角,不由得有些想帮他擦去,但又不好直接上手,只能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拉他去看。

两人笑嘻嘻地闹了一会儿,刚去找纸巾,正好冬日融融的光透过玻璃,细致地描摹着这暧昧的场面,少年的舌尖从唇边舔舐了下,那苦涩的甜蜜又涌入味觉。

从镜子里看,他们的脑袋凑在一起,对比眉眼间看出有几分相似,气质更是,周时允可能因为父亲的疼爱多了些舒展,女孩则有些稚嫩偏执,定睛细看,更像一株藤苗上生出的两生花了。

“我有事情想问你。”

周时允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

岳春潭知道是想问什么,也不赧然,“你问我答。”

她真的变了很多,但又好像从没变过。

“你现在跟着陈冼铅?”

“嗯,学习上手公司的一些事。”

周时允皱了皱眉,“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岳承泽从来不让他过问集团,只专心致志地给予他宠爱,但转头让岳春潭跟着陈冼铅学习,摆明了一些道不明的心思,摆在明面上,就是岳家需要一个“未来”,或者说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