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觉。
他好像被冷水当头泼下去,这次真的醒了。
“他呢?”周少爷的声音微微沙哑,手指紧紧地攥着被子的一角,眼眶依旧是红的,不清楚是病还是泪的缘故,他死死地看着管家。
没有微暖的灯光。
没有温柔的眼神。
没有雪茄和古龙水。
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他。
他不见了。
或者说……他从来都不在。
管家张了张嘴,心头有些不忍,但想起岳承泽交代他的话,又不得不滞涩地开口,“您说先生吗?他……刚从外省出差回来,现在正在书房。”
“噢……”周时允突兀地笑了一声,“这样。”
管家看着他笑,心都跟着慌了,几乎想不管不顾地将事实说出来,这笑容太让人心碎了,这位心软的老者本就不忍,但先生的命令他不得不遵从。
“书房……”周时允还穿着睡衣,身上不怎么发热了,只是从床上起来,还是又疼又晕,他踉跄着不顾管家的阻挠,硬是起身向楼下走去。
“少爷?少爷……你病才好,少爷!”
周时允没有回答他,目光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他的烧退得还不是特别干净,头疼,发晕,甚至眼睛也是,看不真切,只是硬撑着身体下楼。
佣人们吓着了,岳承泽还在书房,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搅他,自从少爷病了,先生的脾气就阴晴不定。
“……”
直到在一众兵荒马乱中,周时允拧开书房的门,没有锁,他看着父亲正在工作。
“宝宝?”
正进行着报告的下属识趣地停住,先声示意自己退下,走的时候还带上了门把手。
小少爷的面色还有些潮红,病态的余韵,他走得有点慢,一步步走到岳承泽旁边,又慢慢地挪到他与书桌的中间地带,挪开杂物,半坐在红木桌面上。
他想和岳承泽谈谈。
缺爱的孩子总会患得患失,神经质一样有各种不安全感,给出了信任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有谁辜负他。
周时允几乎是扯着理智的最后一根弦,看向岳承泽的眼神有些难过,更多的是对现状的痛苦,他一边接受不了脆弱的自己,一边接受不了异样的父亲。
偏偏双腿之间的雌穴还在隐隐作痒,好久没弄了,再加上生病,周时允更没力气去管它的死活。
于是他好不容易收拾情绪,绷紧声线,看向父亲的双眼,试图用这个居高的位置为他接下来的谈判打底气,周时允的薄唇轻启,“我们谈谈。”
岳承泽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并没有什么波动,“谈什么?”父亲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似乎是在压抑着想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反而微微笑着,缓解尴尬的气氛。
谈什么呢?
他脑海里又闪现过梦里那一片漆黑的潮水,冰冷的氛围,他真的好难受,好冷,一个人孤独地飘在最底部的深海里,四周又黑又冷,没有边界,没有时间。
“咳,咳……!”
周时允哽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委屈,鼻子难受酸涩,病体未愈的疼痛又折磨着他,偏头咳嗽了两声,恍惚间抬头看岳承泽的表情,却不知道自己眼眶红红的,像只兔子,岳承泽一看就心软了半截,却逼自己偏过头去不再直视他,父亲刚想再开口说什么,谁知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
“铃铃铃!”
这个时候,谁打过来不言而喻。
那个婊子。
“……”
岳承泽没有接,只是看着那电话,皱了皱眉,两人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对峙着,自从听到那铃声,周时允的心绪就一下子被攥紧了似的,可他的眼神很淡,没有什么情绪,却好像在酝酿一场盛大的风暴。
有的人的心不是肉长的,是石头做的,区别在于,肉长出来的心会自己跳动,自己供暖,石头做的心不仅自己捂不热,哪怕他人短暂地捂热了,但只要离了一会儿,它便又凉了。
周时允的心就是如此。
他的眷恋以身体本能的形式展现,雌穴又开始淫靡地翕合,汁水淌在内裤的布料上,湿润了,在回想起与父亲全部有关的事情开始,原本那咬在唇边的要离去的话语,在听到这厌烦至极的铃声时,却突然停住,渐渐地,又从心底浮上来一个,被他忽略已久的声音。
凭什么?
明明都是我的。
我才不要他被抢走,明明都是我的。
这是我的爸爸,是我的家,原本这一切就都该是我的,凭什么我走?
第一次拨开云雾似的,周时允观察着父亲的表情,发掘那细枝末节里隐藏的真相,他看见他眉宇间藏不住的关注,眼眸深处的热意,看向自己的热意。
明明是我的……
人在情绪极端,又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是很容易做出一些极端的行为的,岳承泽早已习惯他的任性,本以为又会像之前那样,可不同于以往,这次他没有吵也没有闹,没有砸东西发火,只是静静地,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然后说,“我想吃糖。”
有点示弱,又有点撒娇。
他看着父亲顿了顿,就俯身从旁边的抽屉摸出来一根棒棒糖,之前没收的。周时允接过,慢吞吞地拨开糖纸,削白如葱段的手指,偏偏指尖是红的,一点点地拨开。
有时候战争的开始是没有声音的,最明显的特征反而是味道,硝烟弥漫的地方,人们都知道那是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