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词儿放在陆哥的身上,夏稚觉得真是可乐又贴切,陆哥还当真是从未喜欢过谁呢,除了他……

“你不是限制我的自由,陆哥,你是心爱我,我明白的,所以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生气,我也关心你,只是有一点我觉着奇怪。”夏稚心里乱糟糟的,但依旧有一点好奇,“那莺官的‘父亲’被抓走要枪毙,是怎么回事?”

因着早年清政府还在的时候,也进行过轰轰烈烈的禁鸦运动,可惜没多久又效果全无,再加上现在各地租界地盘颇大,别说禁了,到处都有卖的,随便走进一些洋行、药店,私下里怕是都有这些交易,背后还都有洋人背书。

夏稚也是听朋友谢有志说的,有志兄有些不学无术的亲戚,便是那些地方的常客。

现今各地军阀割据,管事儿的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这片的头不大打击这个东西,虽然被报纸媒体成天骂得狗血淋头,也下过几次命令说要严查,查到就杀头,可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前两年捉过几个吸大烟的,枪毙后就没有了下一步动作,所以夏稚还真不觉得是又严起来了。

倒像是……有人故意把莺官那位老爹给抓了,为难人家。

夏稚清清白白的一双眼就这么看向陆开疆,陆二头皮都是一阵发麻,脸皮却比城墙都厚几分,依旧面不改色地沉默片刻,淡淡道:“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那样?我怎么想你还知道?”

夏稚既气又觉得无奈,想了想,又说:“人家两人,哪怕是骗了人,也是苦命人,为难他们,叫他们难过,并不好……”

“吸大烟的就好?要我说,所有干这事儿的,全都本就该毙了,免得为那些洋鬼子的老家添砖加瓦。”

夏稚说不过陆哥,只劝说:“他们有些不是想去抽的……有些是被害的……”

“那又如何?被害了,就非要一直抽?搞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这些人本就该死。”

“是该死……”夏稚垂眸叹息,“但给次机会总也是好的,送去戒毒所,给次机会,他们有些人,定然也是愿意重头来过……”

“……”陆二想说这真是毫无必要,这个世上有三种人是绝不可能改过的,说的话都跟放屁差不多,为首的就是赌,次之便是毒,最后则是黄。

但凡这几种人能说出自己‘再也不’这三个字,就得在上面打个大大的问号。

大烟可不是一次两次就成瘾的,前几回可不会,而是有段时间一直抽,才会不知不觉的离不开。

这些人就是该死,就是他妈的败类。

然而这回轮到陆二不说话,夏稚却也猜得到陆开疆在想什么,于是他直说:“我晓得陆哥你在想什么,大约是假如你被人骗的抽了一回,绝不可能再来第二次,就算被人捉住了,成天往你体内打药,你也哪怕咬断舌头都不会主动去碰,你是对的,是人就该像你这样,可世上哪有那么多你呢,他们没有你那种毅力,就需要有人帮他们戒掉,他们很多人之所以不敢去戒毒所,是怕死在里面,说到底其实就是怕死,抽是因为怕死,不想抽也是怕死。”

夏稚自己跟自己打上擂台了,沉思片刻,忽地抬眸来,同陆哥道:“我想,我就是心疼这些人的亲人,他们看着原本好好的丈夫、孩子、父母,被人哄骗着、或者逼迫着、无意间染上了大烟,抽了后,依旧是好丈夫,好孩子,好父母,一旦瘾犯了,立即变成地狱来的魔鬼,砍了被锁住的手都要跑出去买大烟,对他们来说,好像染了大烟的亲人,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还留着人性,另一部分死了。”

“所以他们舍不得亲人去戒毒所痛苦,他们心软,也不知道一次狠下心来给亲人戒了才是对全家好,他们愚昧。”

“前几年,我读鲁迅的《藤野先生》,读到其中有一句话,当时觉着可刺耳了,如今忽地感觉实在很对。鲁迅先生说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陆哥,你说,我要不去跟着曾小清的学校,教书去?我忽地想要做这件事。”

小夏如此难过的说着,可很快又纠结起来:“我自问有些学问,但教人学字,让他们也能看文豪们的作品,明白这个世界不该这样,或许是够用的,只是……我家的产业,我还答应了大姐要……”

夏稚话都没说完,站在他面前的陆开疆已然双手都拉住了他的手,随后一个亲吻落在了他的手背上,那么的虔诚,无比的深情。

“傻小乖,你想做什么都去做,其他的都有我不是吗?我是百分百支持你做任何你喜欢的事业,哪怕三心二意,哪怕是旁人说的三分钟热度,但你只要做一天,就有一天的功绩,我永远永远是站在你这边,你尽管放手去做。”

陆开疆一直知道夏稚的随心所欲。

但他不介意,他爱的就是随心所欲的夏稚。

这种爱从前或许从羡慕滋生,如今刻骨一般,烙印在心上,叫陆开疆这辈子硬是只对夏稚有感觉,一如现在,亲了一下手,便在克制不住的,想亲吻这脸,亲吻一切……

他也是这样做的。

“别……我们……”小夏的话根本说不出来,被堵到了喉咙。

此后的一个时辰,他也是没说出什么完整的话,那摆放在卧室茶几上漂亮的玉器也没有派上用场,陆二爷是一路的高歌猛进,夏稚话都说不出来,似乎是抗拒过,但陆开疆没注意,只注意到有眼泪,他舔掉,便是了。

第45章 正确

第二日一早,公馆外面就吵吵嚷嚷的,仿佛是有游行的队伍路过。

口号喊着‘抗议抓捕同学’,后面是一连串的名字。

夏稚浑浑噩噩的睁开眼,浑身像是摔进了万丈深渊下的池塘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倦怠,尤其是不常运动的各个部分,动一下都酸痛酸痛的。

不等他缓一缓,身边就有人伸手来给他擦了擦脸,那人手很大,捏着一块湿毛巾,像是伺候小孩子一样用拇指一点点擦过他的眼角,像是连睫毛都生怕弄掉一根。

不用猜,夏三便哼哼唧唧的喊:“陆哥?”

陆开疆在旁边冷哼了一句:“不是我你想是谁?”

小夏一大早可没有脑子跟这位爷打机锋,乖乖任人摆布似的洗过脸了,随后一鼓作气爬起来,可刚下地,难以描述的胀痛就一下子直冲天灵盖。

他瞬间跌坐回去,更是不得了了,‘哎呦’着喊着,脸蛋涨得通红。

“没事儿吧?”陆开疆倒是不懊恼昨夜过分的举动,或许不能说是过分,小乖昨晚瞧着很是受用才对。

这回夏稚倒是开口了:“你来一晚你看有事儿没有?”

只不过这话说出去后他就后悔了。

毕竟陆哥还标榜是个正常男性,又总是张口闭口就说听不得同□□情的任何字眼,他这话说出去,不得惹人发火啊?

夏稚心里是戈登了这么一下,眼睛都不太敢回去看陆哥,真是后悔,还反省起自己来。

他觉着自己真是越发的没有分寸了,和大姐说的一样,他和陆哥的关系如今真是模糊的不得了,他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然而他没有等到害怕的任何话语。

陆开疆在这边很认真的想了想,真心的去把他的小乖抱起来,将人放到洗漱台前,自己站在人身后,就像是一个人形支架那样,幽幽的,一手揽着夏稚盈盈一握的腰杆,上头青紫交错,全是他昨夜手上没有轻重落下的痕迹。

一边这样护着,一边说:“只要你好起来,你想要的话,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