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陆乘渊打断,“上阵杀敌拼的是勇是谋,若是能力不及,不如琢磨琢磨生意经,倒也安稳自在。”

薛南星险些没忍住要笑出声,她可算知道为何此人要叫“活阎王”了,原来不单是手段狠厉,说起话来还句句带刀。

一慌神间,忽地传来一道柔若莺啼的声音,“世子,请用茶。”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

薛南星稍稍抬起眼皮去看,只见一双纤细如柳,肤白细嫩的手轻托茶盏,奉至宋源面前。

宋源面色如常,极为自然地抬起手,在那双纤纤玉手上,微不可察地轻拂而过,接过茶盏。

薛南星心中微震。虽说丫鬟将茶奉到主子面前并无不可,但下人奉茶,最忌讳打扰主子议事,眼下陆宋二人正在说话,她这茶奉地就有些不合时宜了。更古怪的是,宋源竟不以为意,双手去接,而那双手……

待她定睛再去看时,那丫鬟手中已稳托香茗,轻移莲步,朝陆乘渊走去,身段如初春新柳,既柔且韧。

薛南星又不动声色地看了陆乘渊一眼。

陆乘渊神色平静如水,瞧不出丝毫异样,接过丫鬟奉上的茶,淡淡问道:“听闻宋夫人近日喜怀麟儿,不知身子可还安好?”

宋源闻言,眸中多了一丝柔情,微笑着答道:“一切安好,多谢王爷挂念。”

陆乘渊点了点头,“想来也是,你二人成亲两年一直恩爱如初,早已成为京中人人称颂的佳话,想必宋兄定会将夫人照料得无微不至。”

宋源抿了口茶,“那是自然。”品茗的动作却不似方才那般儒雅。

二人说话间,那丫鬟面色未变,却在转身的一瞬,有一抹愠色在眉眼间闪过。

薛南星将这抹愠色尽收眼底,笑而接过她递来的茶盏,温声道:“多谢姑娘。”

“公子客气了。”丫鬟扯了扯唇角,俯身退下。

陆乘渊搁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睨了薛南星一眼,“看完了便走罢。”话音落,兀自负手往外间走去。

“是!”薛南星旋即跟上。

*

二人出了晋平侯府,甫一坐进马车内,便听对方道:

“方才可看清了?”

“王爷可闻到了?”

第37章 夜探侯府里面豁然伸出一只手臂

二人甫一坐上马车,便听对方问道:

“方才可看清了?”

“王爷可闻到了?”

四目相对,车内两人都怔了

怔。

“嗯。”

二人又异口同声。

陆乘渊避开她的目光,理了理衣袍。

薛南星狐疑地瞥他一眼,一身锦袍平整熨帖,也不知此人在理什么。

只听陆乘渊淡淡开口,“说吧,看到了什么?”

薛南星回过神来,“宋源的书室里,东壁整座书架皆摆满古玩,只有右侧的角落堆放了一摞古籍,还带着一股极淡的异香。那味道甜腻,不似寻常花香。后来我细细看了会儿,那摞古籍书脊未磨,却积满灰尘,显然是从不曾翻阅,可唯得最中间的一本不染一尘。若他真偏爱此书,日日摩挲翻阅,书脊又怎会毫无磨损呢?”

“里面藏了东西?”

“有可能,此为其一。”她微微颔首,心中又将适才所见与先前种种猜测飞速盘桓一番,“其二,此番来之前,我原本还有些怀疑他就是曲澜生的恩客,可方才见到他与那丫鬟的举止……”

她语声一顿,眼底浮上藏不住的鄙夷,“此人碍于龚家的势力,明面上不惹风尘,不纳妾室,背地里却趁着夫人有孕,与一个丫鬟苟且。一面利用夫人的娘家,一面又忍不住偷腥。书室里古玩多过书籍,却在外头附庸风雅,日日张罗着吟诗赏月、舞文弄墨的雅事。”

“一个人的心性断不会轻易改变,遑论喜欢男女。也难怪世子不相信宋源是好龙阳之人,换做是我,我也不信!”

薛南星向来看不惯此等伪君子真小人,一番话下来,生冷不忌,少了以往的沉静收敛,倒多了几分真性情。

她侃侃道完,目光落向陆乘渊,却见对方正盯着自己,冷玉似的眸子忽然卷起微澜,连唇角也跟着微微一动。

他这是在笑?

前几日,薛南星不是没见过陆乘渊笑,可那都是不及眼底的嗤笑、轻笑,哪里是现下这般淡漠的眸光倏尔变得柔和,竟像是真的找到乐子一般。

未待薛南星想明白这乐子从何而来,陆乘渊很快又恢复清冷的语声,悠悠淡淡道:“眼见的不一定为实。”

眼见不一定为实。

陆乘渊对宋源的了解定是胜过自己,薛南星将这句话在心里略一揣摩,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宋源虽功名不成,但能将望月楼打理成京城第一酒楼,绝非仅仅倚仗龚家就能办到的。且看宋源方才回答地滴水不漏,就知道此人绝不简单。

从前流连风尘也好,与丫鬟举止暧昧也罢,对着夫人尚且能日日做戏的人,还有什么戏做不出来。要看透此人,还真不能凭这一言半语下定论。她不得不承认,方才那番言语多少参了些自己的喜恶。

但她再往深一想,宋源对梅香下手的原因无非有二,要么是因为见过两个月前那辆马车里另一人,而四月十三那日认出了宋源就是那人;要么是因为梅香从前就认识宋源,四月十三那日又恰好撞见他假扮成曲澜生。

雁过留痕,若是前者,在寻到梅香前,想办法证明他喜好龙阳,想来也能抽丝剥茧,找到他与曲澜生有关系的证据。但倘若是后者,倘若宋源并非曲澜生的恩客,那他到底在帮谁,这证据便不好找了。

可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

一思及此,薛南星抬眸道:“即便是做戏,但凡人为,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或许从那本古籍里可以找到。”

陆乘渊看向她,“你想如何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