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1 / 1)

“你撒谎!”魏明德目眦欲裂,猛地冲上前,却被侍卫钳制,扑跪在地。

景瑄帝负手而立,“大局已定,朕何须诓你?当年随青佑军驰援,那些密档就埋在魏浔帅帐之下。”他深深沉了口气,“魏浔之死,实则是一小将惶惶不安,鼓动军心,联手弑帅。个中真相,后来朕亲帅青佑驻军去支援才得知。”

魏明德面如金纸,不停摇头,“不可能!后来的军报里分明说……”

“易子而食何其残忍……先帝仁厚,若知实情岂会追封?是朕,为保他名声才隐瞒真相,给他护国大将军的哀荣!”景瑄帝上前两步,睨向地上之人,眸光渐深,“朕与皇后无情,但可曾少过她半寸体面?立长不立幼?朕若真想废储,又何须等到今时今日!朕哪里对不起你魏家!?”

魏明德耳畔嗡鸣如雷,眼前血色翻涌。他苦心孤诣,步步为营,十二年筹谋竟成一场笑话?那些辗转反侧的夜,那些沾血的密信,终究全都错了?

荒唐!何其荒唐!

“当年是魏浔为保百万黎庶,甘愿以身为饵,死守朔方城,而你”景瑄帝声音转厉,字字铮然,“你不配为人父!”

魏明德颓然跌坐在地,十二载血仇如刀,剐得他肝胆俱裂。恍惚间,似见烛火摇曳中,那个挺拔如松的将军笑着抚摸幼弟的头,“知砚,为兄此去少说也得数月,你要听父亲的话……”

对了,知砚……成王败寇,他死不足惜,可他不能让知砚受牵连。

魏明德猝然仰首,浑浊老泪纵横满面,“老臣愿受千刀万剐,只求陛下明鉴!此事乃老夫一人所为,与皇后、与知砚无关,求陛下开恩,放过他们!”

“陛下圣明!”兵部尚书突然出列,“此等乱臣贼子,当诛九族!”

“当诛九族!”

墙倒众人推,满殿朱紫齐声应和,声浪震得梁尘簌簌。

“住口!都给本宫住口!”一声清喝如碎玉裂

冰,破空而入。

众人回首,只见魏皇后凤袍染尘,疾步入殿,待行至殿前,直直跪伏在地,“求陛下开恩!父亲年迈糊涂,但知砚他是无辜的。他自幼见落花都要伤怀,任京兆府少尹三载,破案无数,对陛下忠心耿耿,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无辜?”景瑄帝冷眼凝视着她,“那你呢?”

魏皇后身形一震,抬眸看向他。

然而入眼却是一双寒潭般的眸子,深不见底,是连这满殿金辉都照不进的沉沉墨色。

那年暮春的雨幕,她隔着雨帘遥遥看了他一眼,他在朱雀桥边落轿,执伞而立,隔着万千银丝向她一揖。

雨丝洋洋洒洒,她看不真切,只记得那日他一袭天青直裰,明眸深处似有灼然光华。

自此便再也忘不了。

怎料十六年光阴虚度,她穷尽此生想要读懂的人,终究还是雾里看花。

朱唇轻启,欲语还休。千般情愫,万种愁思,终化作唇边一抹凄然与悲切,“臣妾……知罪。”

十年风霜催人老,朱颜未改恨已深。

景瑄帝眸中墨色翻涌,片刻后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凛寒。

“废太子凌衡,勾结外戚,意图弑君。赐鸩酒一壶,白绫三尺,着其自择。尸骨不得入皇陵,以庶人礼葬之;逆贼魏明德,欺君罔上,谋危社稷。着即凌迟处死,夷其三族……”

最后一道判决,字字千钧:

“皇后魏氏,废为庶人,永锢冷宫,非死不得出。”

帝王的目光扫过满殿文武,“刑部主审,大理寺复核,影卫司缉拿。凡涉案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严惩不贷!”

满殿众臣齐跪,声震九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39章 结局(下)“夫君行个方便?……

八月十五,中秋夜。

本该张灯结彩的宫城,今年只悬了几盏素纱宫灯。因着这场变故,延续百年的中秋夜宴被缩减成慈宁宫的小小家宴。

太后凤体违和,只略动了筷箸便歇下了;没了凌皓插科打诨,席间连丝竹声都显得寂寥。不过半个时辰,君臣便散了宴。

桂花香里混着未散的血腥气。德政殿前的金桂落了一地,宫人们还来不及扫,景瑄帝的龙纹靴便踏着碎金而来。

“查得如何?”景瑄帝指尖摩挲着青玉案上的密函,那是今晨刚从魏府书房暗格里起出的血书。

陆乘渊垂首禀道:“西南都司已清理完毕,又查出二百一十七人。”

他将密折呈于御案,“龙门县换粮案的粮船,最终都在渝州码头转了向。凌衡画押招认,当年协助他操持换粮案的幕后之人……正是魏明德。”

景瑄帝指尖一顿,朱砂笔在奏折上洇开血般的红,“十二年……朕竟亲手将这条毒蛇养了十二年。”

陆乘渊凝眸,“此人行事极为谨慎。所有密令皆由死士口传,连与凌衡会面都隔着屏风。”

“好一招借刀杀人。”景瑄帝冷笑,“十年前用凌衡的贪心,十年后借你的仇恨。若非他亲眼见你剑贯南星心口,这老狐狸岂会亮出禁军这张底牌?未晚,你步棋中棋当真下得漂亮。”

陆乘渊道:“魏明德老谋深算,疑心极重。突然与陛下反目,表面虽合他心意,但倘若过于顺利,却反倒会惹这老狐狸猜疑。而陛下赐婚南星,臣在蓬莱阁毒发,以及罪思堂弑君,桩桩件件都是按他的棋路走。因此,唯独要有一着棋,要出乎他意料,狠到让他确信臣已恨毒了陛下。”

景瑄帝一笑,起身走出御案,“所以,那日你与南星才在罪思堂内合演了这么一出戏?”他走到陆乘渊身侧,轻拍他肩头,“你们啊……连朕都骗过了。”

“其实是南星提醒了臣。”陆乘渊喉结上下动了动,“那日魏知砚突然现身,将臣赠予南星的白玉簪掷于地上,要挟臣之余,无意透露……南星用此簪自戕。”

声音顿了顿,再开口时染上一丝哑然,“但臣知道,她绝不会自戕。”

“魏知砚了解她的性子,算准了她会逃婚,所以在大婚那日安排了假新娘替她出阁。没想到你更了解南星,早就做好了准备。”景瑄帝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可曾想过,倘若南星未曾服下你给的龟息丹,岂非真的要伤了她?”

“她会的。”陆乘渊声音沉静如铁。

他永远记得薛南星踏入大殿时的那一瞥,只那一眼,他便确定,她一定会的。

只是千算万算,终是没算到魏知砚的毒,会与龟息丹相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