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1 / 1)

陆乘渊怔了怔,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烛火轻柔一晃,他这才发现,薛南星的长睫上已然沾着晶亮,却只是低着头,不去看他。

薛南星靠在他怀里,嗫嚅着,似委屈似嗔怪,却有种近乎倔强的坚定,“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定是要说,倘若早知道蛊毒会加重,就不该拆穿我的身份,不该说要娶我……又或者,你要说,‘万一以后你不在了’之类的晦气话。但是我告诉你……陆未晚,我这颗心早就给了你去了,你要也好,不要也罢,反正我是认定了。”

她一股脑地说着,将头埋进他的肩窝,双臂收得更紧了些,“你还记不记得来宁川时经过的那座山?你问我的心愿是什么……”

声音渐渐软下来,“我的心愿便是做你的妻子,不管是一生一世,还是一时半刻……怎么,你的心愿实现了,就不管我了吗?”

话到这里,她忽然从陆乘渊怀中剥开,拿起他的袍角,和自己的衣袍精心打了死结,牢牢系到了一起。尔后又觉得不够,她解开发髻,满头青丝散落,她挽起陆乘渊半披的一缕黑发,和自己的一缕青丝结到了一块。

一字一句:“天为证,月做盟,今夜起,你我就是结发夫妻。”

烛火映照下,她的眸子亮得惊人,带着几分娇蛮,几分执拗,就这样直直望进他眼底,似在等他的回应。

陆乘渊眸光幽深,里头映出一个清致隽秀的人儿,映出她眸中清透的碎光。

四目交汇,二人之间是两缕青丝,来自两个不同的人,却在此时彼此纠缠,不分你我。

良久,陆乘渊缓缓开口:

“你真的……”话一出口,他又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问出后面的话,“你真的想好了?”

薛南星毫不犹豫点点头。

“不后悔?”

薛南星又毫不犹豫地摇头。

陆乘渊觉得,她这般斩钉截铁的模样很是倔强,倔强到可爱,可爱到不自觉间就染上了几分魅惑。

自爱而生的欲,从来都难以克制。更何况,他已经将“结发夫妻”四个字牢牢刻在了心里。

薛南星还在想着这人怎么霎时不声不响了,忽然眼前一晃。

身侧的烛火剧烈摇晃,被衣袂带起的风噗得熄灭,屋里一瞬便暗了下来。

待薛南星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躺在了榻上。

陆乘渊俯身下来,撑在她上方。饶是目不能视,薛南星也能感受到,此刻他正以怎样灼热的目光看着她。

黑暗中,他近乎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娘子”

那声音柔得像水,却又沉得像铅,一下就坠到了薛南星心底。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两颊随之腾地烧了起来,自己就这么与人以夫妻相称了。

薛南星没来由地生出些慌乱来,很快又莫名想起从前插科打诨看过的那些画本子,便依样画葫芦,伸手扶上他的肩,抬腿轻轻缠上他的腰。

尔后,她便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似是无奈,似是妥协。

几乎在这声叹息落下的同时,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围拢过来,渗入体肤,在血脉里撩动汩汩热流,一瞬便流过四肢百骸。

密密匝匝的吻混着清冽的气息,沿着她的耳后、颈侧、锁骨缓缓落下……

夜色如墨,明月更亮了,月辉洒入户内。

素衣如云絮般,一层一层堆迭而下,落在榻边。

人在黑暗里待久了,借着月色也能视物。

可薛南星抬眸,却觉满室月华入室即黯,唯见陆乘渊眼中灼灼火光,与他额角莹莹的汗。

“南星”

一声轻唤伴着温软的唇落在她眼角,将她从混沌中拉回。

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克制,“很疼是吗?”

其实不是不疼的。

那种滋味不像被锋利的刀剑刺穿身体,也不是冰冷的钝器倏尔犯进,而是一种酸胀的、绵长的、甚至还带着点委屈的疼。

饶是她清楚地感受到陆乘渊无可挑剔的耐心,却在那一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是她惯能忍,也不想让他这么压抑着,便本能地咬紧牙关,摸索着扶上他的肩,轻声应了句,“我没事。”

陆乘渊低头吻住她微颤的唇,舌尖温柔地探入,冲淡那一点痛楚后,才慢慢动起来。

陆乘渊双目落在她潮红的脸颊,紧抿的双唇,专注地看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看着她从一个青涩少女,变成他的女人。

情至半酣,陆乘渊倏尔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转瞬又觉得心酸。

她半生飘零,孤苦无依,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原想将这世间最好的都许给她,可如今竟在这客栈内草草成礼,没有红烛高照,没有合卺交杯,连最寻常的新婚之喜都给不了她。于是只好极尽温存,极尽缠绵。

薛南星觉得奇怪。

方才疼得厉害时,她尚能咬牙忍耐,此刻痛楚渐消,整个人被一种奇异的漂浮感包裹,反倒再难自持,从唇间溢出一声轻喘。

这声轻吟落入陆乘渊耳中,犹如星火坠入干柴,原本强压在胸腹间的炽热再难抑制,瞬间

席卷全身。

恍惚中,薛南星觉得自己又回到离开奉川的时候,像是在日暮时分出海的船,在浪尖起伏,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海,而陆乘渊是唯一的岸。

起初是细碎的潮涌,一波一波试探着。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脊背,像托着一叶轻舟,怕她沉没,又怕她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