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1 / 1)

何茂一路行至墓地的最边上才停下,他掏出帕子抹了把脸,指着身前一座坟墓,“此处便是了。”

薛南星顺着他所指之处看去,见那处仅有一抔光秃秃的土堆,土堆之前并无墓碑,唯有三支已燃尽的香头,以及些许零星散落的纸钱灰烬。若非何茂语气肯定,谁能料想这荒冢竟葬着昔日大理寺卿?

她屈指探入香灰,指腹一捻,眉头微蹙分明是三日内的新灰。周遭几乎没有杂草落叶,显然近几日有人来张启山的坟前祭拜过,还将坟墓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

陆乘渊月色袍摆在暮色中轻扬,与薛南星四目相交,彼此眼底俱是疑云。

薛南星想起日前何茂曾说,每年张启山祭日他都会前来坟前祭拜,算来今年距张启山的忌日尚有几日。她料想何茂应该还未曾来过,但还是问了一句:“何大人可曾来此祭扫?”

何茂看了一眼打扫干净的坟墓,又看了一眼坟前的香头灰烬,摇头道:“下官没来过,这、这不是我留下的。”

薛南星又问:“张大人下葬时,没有立碑吗?”

“自然是立了碑的。”何茂眉头微蹙,面露愤色,“也不知是何人竟将碑给移走了?我也是刚到此处才发现。张大人一生德高望重,备受众人敬重,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干的。”

薛南星没应声,移步至坟前,用靴尖轻点地面新土,但见泥印斑驳,显是近日有人掘动。

陆乘渊瞥一眼这无碑墓,抬起扇柄,点了点何茂肩头,悠悠地道:“何大人这是转头便将开棺的消息宣之于众了?”

“下官不敢。”何茂连连摆手,躬身道:“下官谨遵大人嘱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且此番开棺兹事体大,下官无论如何都不敢声张啊!”

他说着两只眼珠提溜一转,突然反应过来这石碑立在这里四年无人动得,偏生甫一查案,便有人来移走了墓碑,眼前两人昨日到宁川,今日偶然发现疑点才临时决意翻查此案。

如此说来……

何茂心底凉了一大片,压着嗓子惊道:“大、大人的意思是,下官身边有人……”

陆乘渊不置可否。

薛南星沉默地立在一旁,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何大人,您可还记得那墓碑之上所刻何字?”

何茂愣了一愣,答道:“记得,刻着‘张公启山之墓’。”

“张公启山之墓?”薛南星有些诧异,“这么简单,没别的字?”

“没了,就这几个字。”何茂解释道:“张大人致仕归乡,回到宁川之时,已然无官职在身。况且他那女儿连丧仪都未曾回来操办,下官念及张大人一生清正廉洁,最不喜那些虚浮繁琐之事,便只立了这一方简单的墓碑。”

薛南星心中疑惑渐深,暗自琢磨一瞬,转身压低声音对陆乘渊道:“移走墓碑之人为何要这么做?移碑毁字是恨,洒扫祭拜是念,似乎并非同一人,可又分别是何人?疑点太多,我一时还琢磨不透。只不过……”

她似不经意地瞥一眼陆乘渊身后的何茂,将他请出几步,才道:“那人或许就在何茂身边,如此一来,不能再让他过多参与此事了。所以我想……”

“先行离去?”陆乘渊心领神会,接住她未说完的话。

薛南星唇角一弯,点了点头。

陆乘渊回过身去,将何茂拉到一旁,二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何茂的额角渐渐渗出了涔涔细汗。

片刻之后,何茂提着袍摆匆匆上前,拱手作揖,“小张大人,如今夜色已深,这墓地之中阴气过重,咱们这些阳间之人,实在不宜扰了地下亡灵的安息。依下官之见,不如明日再来探查?”他生怕薛南星不肯应允,又赶忙补充道:“大人您的腿疾本就不适宜在夜里受风,尤其是这墓地中的阴寒之风。”

薛南星不露声色地看一眼陆乘渊,见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压了压嘴角,故作不悦地拂袖离开。

暮色浓墨一般,星子攀上灵光寺的飞檐,将歇山顶的鸱吻镀成银白。山风卷着梵铃残响掠过竹海,忽有一豆幽光自后山竹海浮起。

“喀嚓”薛南星踩碎半截枯枝。

刚才二人中途下了马车折返,虽走的时间不长,但毕竟是山路,薛南星又周身淤伤,此时脚下一崴,膝头处的伤扯得眉心微蹙。

身前颀长的身影倏然顿住,陆乘渊转过身,“腿疼得厉害?”

“无碍。”她借着提灯动作避开他视线,却见风灯昏黄的光晕里,自己袍角已沾满夜露。

陆乘渊眼尾微颤,突然撩袍屈膝半跪。

薛南星陡然一怔,惊得后撤半步,“王爷这是……?”

“上来,我背你。”竹叶的簌簌声里混着他低沉的声音。

“背?”薛南星又是一怔。

是,昨夜是被他揽过一回,但也只是不轻不重地那么一揽,自己刻意侧着身子,不至于太紧密。可眼下若当真贴上去,怕是连心跳声都要藏不住。

她忙拉起陆乘渊,“不必了,王爷,我自己能走。”

谁知那人却不依不饶,伸手扣住她腕间,“后山多碎石,崴了脚更误事。”

他的手明明如白玉镇纸般沁凉,此刻薛南星却被灼得心尖发颤。

“可是……”

“可是什么?”陆乘渊嘴上这么问,却似乎并不想听她的答案,又转过身去,“若不想再添一道伤就上来。”

薛南星盯着他后颈微乱的发丝,喉间紧得发涩。

“王爷。”她忽然轻唤一声。

陆乘渊回过头。

薛南星反手握住陆乘渊的手,抿了抿唇,“这般牵着便好。”

尾音散在风里,星辉恰落进她澄净的眼眸,陆乘渊喉结滚动一下,缓了半晌,才将指节微微收拢,似无奈似妥协地点了头。

掌心相贴的刹那,风灯萤火微微一晃,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映在青石小径。

陆乘渊指腹无意识摩挲薛南星虎口薄茧,惊起细密战栗,心跳猛然快了起来。

她唯恐如鼓的心跳被人听了去,强自稳着声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案子来。

“王爷,原本我猜测那人移走墓碑,或许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