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来了。”太后也不回身,闻声便知是秦渊到此。
秦渊定定站在她身后,沉着面无表情的脸,望着她的背影,低声道。
“孤实在想不通,你若不喜孤,早年宫中也有旁的皇子母家衰弱可以为你傀儡。何必执意要孤,又处处与孤为难。”
“要你自然是因为你在同辈中是最优秀的一个。”太后也不转身,自顾自点着香火,淡淡说道,“为难于你自然是因为你做了皇帝。”
“是你要我登上皇位。”秦渊眼中深藏着可怖的阴云。
“那又如何?”太后轻佻反问。
她在先太子身上倾注了毕生的心血,本以为稳坐高台此生无忧。那是她最爱的儿子,也是她最得意的作品。
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抢走属于秦悟的位置。
既有人抢,那便要死。
秦渊只觉得完全无法与她沟通,宋太后全然癫狂,已经不是寻常人性所能理解。
“你夺了我儿皇位,你要死。”
“纳兰明德害死我儿,他自然也要死宋攸之他为了纳兰明德,家族荣辱也不顾就没有资格做我的弟弟,他是死是活跟我再无关系。”
秦渊暗中捏着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瞧不见太后正面,自然不知那张脸如何狰狞。
“孤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今后还望娘娘就在着慈懿宫颐养天年。您若安分,孤看在先太子面上自然好生供养倘若您再对我身边任何一人下手。”
“即便是先太子在世也救不得你。”
“如是啊……”太后轻蔑地笑笑,柔声道,“本宫倒是还真的想再见悟儿一面呢……”
秦渊转身离开主殿,岑北即刻迎了上来。
他们既已经撕破最后的脸面,秦渊行事便再也没有任何顾忌。
更何况,他仍然担忧太后会再次意外出手伤害他身边的人,于是吩咐岑北:“将慈懿宫中所有仆婢彻查发卖,换几个身世干净的伺候。叫暗卫营把手四周,每日膳食仔细检查只在宫门递交,任何人不得进出。”
他如此行事,便是再也不给太后任何自由,以防她仍有什么毒辣手段。
岑北对秦渊惟命是从,只颌首应下:“是。”
春日渐盛,宋攸之递来的证据秦渊仔细研究过。
从中点了两个罪大恶极之徒,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其余证据,在大殿上付诸一炬。
这自然是个幌子,他把证据仔细留好送至秦执手中。秦渊有意待自己退位之后将皇位传给秦执,却又怕他年岁小压不住朝上这帮老油条。
这些递上门的证据自然是最好的软肋。若是将来哪个混账不服秦执,便可以用这些证据拿捏他们。
殿上当中烧毁,不过是为了暂时安抚,好令他们各司其职。
以至这朝堂不必骤然倾覆。
宋攸之家中丹书铁券无数,脱免死罪,又被众臣回护,最终也只是贬为庶民终生不得再入仕途。
秦渊一时间摆脱了宋家十几年的掌控,威严无比大权在握。
如今朝上再也没有了往日趾高气昂的领袖魁首,再也没有垂帘听政的太后。武将之首沈危楼对他马首是瞻,秦渊的日子不可谓不快活。
他照例上朝,百官所述皆为民生,再没了私下勾心斗角的小动作。推举官员也是能者居之,而非因派系门第。
秦渊神清气爽,看奏章都看得心里春心荡漾。
波澜不惊的早朝过去,秦渊忙不迭拆解冠带,到后堂看他的大功臣。
沈危楼神出鬼没,蓦然出现在他身侧,秦渊已经见怪不怪,哼笑道:“怎么着?又去看你妹妹?”
沈危楼日常黑脸,身上杀气颇重。
“嗯。”
秦渊是个讨嫌的,幽幽道:“早前摘星说想出宫,我瞧着不如近日就替她办了?”
“咳……”沈危楼掩唇干咳了一声,“她那性子野,还是在宫里多磨一段时间。”
秦渊冷笑:“暗度陈仓。”
两个人往殿内走去,奇的却是唐秋不在海晏殿里,韩玉阶也不在揽星阁。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今天韩玉阶拆了腿上夹板,唐秋陪着他正一同练习走路。
唐秋身子骨本来就单薄,伤了这么些日子更是消瘦,韩玉阶还比他高了一截。唐秋扶着他东倒西歪,两个人险些就摔在一块。
行至皇后寝宫附近,韩玉阶腿上泛疼,就趁势敲门进去坐坐。
宋攸之出事后秦渊本是想将宋嫣摘脱干净的,偏偏宋嫣自己不愿,因父女之故连坐,闭门思过。
实则在宫中藏着昏迷不醒的纳兰将军,紧闭宫门以防旁人窥探。
唐秋两个人来便也去探望一下纳兰将军。
听闻当日他坠下高台,太医操刀开颅放血才堪堪保住一条性命。而今十数天过去,脉象依然微乎其微,丝毫不见苏醒的征兆。
他与宋嫣的关系原是绝密,至今也没有旁人知晓。
就连唐秋和韩玉阶都心中起疑,不知道宋嫣为何如此照顾这位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