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只似初见, 沈盈息态度淡淡的,转身将地上的男人示给他看。

“这是你们合欢宗的弟子吗?”

守琅随着她看去,含笑和声道:“正是我宗内长老。”

“弟子也正为此人而来。”

“既然是你宗内人, 便请带离,”沈盈息又看了守琅一眼,“你我早已不是师徒,守琅宗主的自称该换了。”

“……自然。”

守琅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转而又将其收敛, 抬眸对她笑得清和,“本来称呼都是虚言, 自称改换,却不能削薄我对仙君的一腔敬慕。”

这方是合欢宗人的作风。

言辞总是暄然有度,行事总是和善温柔。

“他的伤……”

沈盈息尚未解释,守琅已走近两步,拿出一只黑玉所制的长匣来,“我知是上官长老私闯宝府在先,他能有命活得,全倚仗仙君慈心。这是守琅从芙蓉秘境得出的雪龙逆鳞,权作赔礼,望仙君笑纳。”

说罢,余光瞥都没有瞥向地上生死不明的上官慜之,而将一双绿眸望着面前的女子,托着玉匣的手臂稳重而清削。

“雪龙逆鳞……”

沈盈息接过长匣,打开一看,里面一枚端尖中圆的鳞片银华璀璨,隐隐中还泛着冰蓝的碎光,只一照面,便从中感到浓郁的神兽灵息。

雪龙乃上古神兽,有毁天灭地之能,且雪龙一族虽通体鳞片雪白仙气飘飘,性子却都暴戾自负,是天生的逆种。

万年已过,雪龙族因有悖天和而逐渐销声匿迹。

如今修真界唯存的一只雪龙,名唤雪缙,是沈盈息飞升前用了二三十年才收服的契约兽,她渡劫前夕解开了和他的主仆契,放其自由了。

她阖起玉匣,看向守琅笑意融融的脸庞,蹙起眉心,“雪缙陨落了?”

否则依守琅一人之力,如何取得这龙之逆鳞?

师尊果然还记得那只龙。

只可惜

守琅将眸子一弯,长睫掩住眸底异光,笑道:“五百年前与师尊一别,雪缙自此于修真界踪迹全无,是陨落还是隐世,只凭这芙蓉秘境的一枚逆鳞,却也难以得知。”

沈盈息将玉匣退回,“既如此,这枚逆鳞你还收回。此物于我无益。”

“仙君不妨留下,做个纪念也可。”

守琅抬起雪白的一只手,轻轻抵在玉匣上,望着沈盈息的绿眸里柔波漾漾,“想当年还在仙君座下时,便总见仙君与雪缙形影不离。主仆情深非凡,往往连我这个嫡传弟子都不及,如今他既消失,留一旧物观念,睹物思人,不是好极?”

“我与他主仆契已解,有何情可念?”

沈盈息衣袖微摆,那玉匣已至守琅掌中。

她望着他愉悦弯起的绿眸,道:“守琅,你情障还时常发作吗?”

守琅先是一顿,而后瞳孔微张,脸上露出了似惊似喜的表情。

他没料及沈盈息还会多这一句关心,受宠若惊地压了压弯起的唇角,勉力维持风姿的情况下,白玉般的面庞红云难抑。

“多谢仙君关心,守琅生为多情腾蛇,早已习惯压制情障。”

绿眸里点着喜悦的晶亮,守琅咬了下饱满红唇,有些期待道,“仙君如今出关,可是有大突破?飞升前可还会闭关吗?”

“或还有一次,”沈盈息沉吟半晌,忽地道:“守琅宗主近来得闲吗?”

这是……师尊的主动邀约……吗?

何其罕见,何其难得。

没有这五百年,放在七百年前还作为师尊座下唯一的嫡传弟子时,他也鲜得和师尊独处机会。

守琅喉结攒动,出声都有些微颤,“有……守琅随时有……”

沈盈息正思悲悯关的爱欲之争,料及守琅作为合欢宗宗主、现今的多情道魁首,必然对此有不一般的见解。

“明日午时,我在蓝玉等你。”

想必守琅也很期待修为有所精进,面对她的论道之约,两眼欣喜,脸色晕红喜人。

沈盈息微微颔首,对自己唯一收过的弟子面露满意。

为师者都爱奋进好学的学生,守琅的确是个好学生。

守琅将玉匣随意丢进芥子囊里,闻言将唇角压了又压,却实是止不住面上的笑意。

以免失态,他作揖拱手,先行告退:“守琅明日定如期赴约。”

沈盈息阖起山阵,将守琅及上官慜之二人送出洞府。

……

守琅身至蓝玉/洞府之外时,垂眸半晌,体味着来前所有的心慌恐惧,此时全付消失后的空明心境。

一双绿眸里溢出更深的笑波,俊逸面容霎时变得柔情万端,动人心神。

余光瞥落,向上官慜之看去,守琅低笑一声:“还有些用途。”

没了上官慜之的私闯,他此次来由还真是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