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上一碟炒好的?小菜、糕点?,两杯用山间甜果子榨成的?爽口饮子,随后再裹着?被子,老老实实依在他的?身畔。
明明是那样高挑结实、叫人安全感满满的?成年男子,可每每待江让说到鬼怪现身的?时候,却吓得直哆嗦,又?是手脚发冷、又?是往他怀中?靠,简直与受惊的?稚鸟一般。
江让心知肚明那是对方的?伪装,毕竟周予白想亲近他的?心思实在太过明显。
嗯,他并?不反感。
想亲近心悦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周予白从?未掩饰过这一点?,青年人的?爱意从?始至终都?坦荡得如晴空骄阳一般,甚至连同这间逐渐变得完善温馨的?木屋,也是他如潮水般从?未停歇的?表白。
没有人会厌恶一个年轻孩子如此真挚、干净的?喜欢。
尤其是江让这般,永远被权利与诡计裹挟、站在高峰之上俯视众人的?掌权者,被一颗赤子之心吸引,再正常不过了。
...
许是身体实在负荷过久,如今清闲的?日子倒是叫江让变得愈发懒散了起来。
午间用完饭后,男人便有些晕晕欲睡了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江让再醒来时,隐隐察觉到唇齿间落下了一道轻而又?轻、近乎蹑手蹑脚的?气息。
白色纱布下的?眼眸微微动了动,男人却始终不曾起身,他不动声色地动了动唇弯,做出一副即将醒来的?模样。
果不其然,那道气息当即远离了几分?,像是被惊到了一般。
对方似乎僵在原地,再不敢轻举妄动。
江让本是想顺势‘醒’来,可不知怎的?,最终他仍旧静静倚靠在榻上,宛若一尊沉静的?神像。
又?像是某种宽容的?纵容。
于是,在长辈的?纵容下,一个小心翼翼的?、带着?克制的?吻落至男人的?唇畔。
江飞白其实没有太多接吻的?经验,仅有的?几次也都?交代在江让身上。
可悲是,江让永远不会知道,那些小心的?、激动的?、仰慕的?亲吻源自于他。
待男人回到京都?,他甚至无法记住他的?真名叫周予白、记不住他们曾约定一起去看一看他的?世界。
他会再次将他慢慢遗忘,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重新退回父子的位置。
如今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罢了。
江飞白眼眶泛起几分晦涩的红晕,他轻轻吻着?男人无意识张开的?红唇,潮热的?舌尖相?触时,青年的心中却没有任何刺激的?快.感,他克制而小心的?吻,更像是一种温柔的?告别。
直到有人轻轻抚上他湿润的?眼角,江飞白才忽地顿在原地。
那般高大?的?青年,眼下却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般。
他俯身失神地看着床榻上墨发晕开、红唇微弯的?男人,听那人近乎轻哄地问他:“怎么?哭了?”
不是质问、不是责备、不是嫌恶。
而是温柔耐心的?询问。
江飞白心中?酸涩,他疲倦而茫然地颤了颤眸,心中?的?冲动、委屈、爱慕促使他难忍地脱口而出道:“江让,我喜欢你”
可话不过说到一半,他却又?不肯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掩饰一般沙哑笑?道:“这话我都?说多少次了,你一定也听烦了吧?”
“其实我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阿让,你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我这两天朝着?远山搜寻,无意间发现有猎户的?踪迹,如此推算,翻过山,应当是有个小村庄。”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江让的?眼疾便还有转圜的?余地,讯息也方便传开。
这也就意味着?,江让很?快便又?该回到属于他的?世界了。
江飞白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他告诉江让,他知道他一直都?很?着?急想回去,小木屋的?东西不算多、也不算贵重,简单收拾一番,他们明日便可启航。
他还说,他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的?部下找到他,绝不会丢下他一人。
青年说得认真,话音中?的?苦涩却几乎凝成一片沉闷的?苦海,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曾自私地、挟恩图报地提出任何要?求。
直到一道低低的?、温和的?男音轻轻打断他,如是问:“那你呢?”
江飞白一愣,一时间心跳猛地加速。
江让却并?没有继续等下去,男人的?语调沉稳间显出几分?温淡的?笑?意,他一字一句认真道:“阿白,你向?我表白心意这样多次,如今,我也想告诉你,我亦是。”
眼缠纱带的?男人轻轻的?声调如同蛊惑人心的?海妖一般:“阿白,你愿随我一起归京吗?我江子濯愿以正妻之位迎你入府,自此往后,你我便是夫妻一体了。”
江飞白喉头滑动,锋锐的?虎牙将唇肉咬得溢出星点?血丝。
他清楚的?明白,江让如今一切的?承诺、喜欢,不过是建立在他是周予白的?基础上。
可就连周予白这个身份,待他们回了京都?,便也该消弭无踪了。
从?头到尾,这一切,都?不过是空谈一场。
江飞白哆嗦着?唇弯,往昔锋锐的?瑞凤眼显出几分?刺痛难捱的?水色,他喉头微动,近乎喃喃道:“我愿意。”
哪怕只有短短的?数日,只要?能与这人相?依相?伴,他也愿意。
得到回答,毫无所觉的?男人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似是心满意足了。
...
龙涎香袅袅漂浮在半空之中?,刺耳的?瓷器碎裂声时而炸响,议政殿内,身着?明黄龙袍、剑眉星目的?男人发丝散乱地坐在龙椅上,他看上去实在怪异极了,眼眶凹陷,眼睑下潜伏着?森冷青灰的?阴影,紧绷的?手骨死死捏着?朱笔,力道大?到近乎将其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