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二当?家的,”男人唇畔含笑,右颊生晕间?,一点?红痣轻轻随着主人的唇弯跃动:“在?下江子濯,久仰大名。”

陈彦书一瞬间?蹙了蹙眉,他?心口怪异,只觉鼓噪异常,一时间?耐不住想,此人果真不简单,说话便说话,偏要向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笑成这般模样。

只怕是心存勾引。

江让倒是不知道他?心中想法,只是......昨天夜里,他?倒是从魏烈口中听到了些?出乎意料的讯息。

这位传闻中心狠手辣、足智多?谋的渡生寨二当?家,曾为他?所救,甚至为此辗转悱恻、寤寐思服。

江让唇畔的笑意愈发?深刻,他?定定瞧着眼前人木楞几?分的姿态,漫不经心的靠近几?分,心中想道,此人看上去?阴鸷冷淡、极难接近,没想到竟是个面瘫的木头。

他?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两人的距离一直停在?一个称不得暧昧、却?也算不得疏远的地步:“不知...二当?家今日找我,所谓何事?”

很轻柔的语调,很轻易便能令人联想到闺房之间?的放荡之乐。

陈彦书眸色冷冷绰绰,许久,他?微微垂眸,苍白的面色绷紧,如同一张画皮般半覆在?他?的面上。

陈彦书今日本没有直接与这位夫人对上的打算,只是眼下,却?已然不由他?了。

他?寒声道:“应当?是我问夫人,束手来此,有何目的?”

轻轻的笑音仿若胭脂扑在?美人颊侧清美动静,入目可及的视线中,那人探出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腕。

修剪圆润的指甲一寸寸触向他?的腰间?,最终,如摘取果实一般,握住了他?腰间?系着的玉扣。

一道温雅的声调带了几分戏谑,如此轻笑道:“好?生别致的玉扣,若我没看错,这枚玉扣便是市面上仿制那位江丞相与丙庚年出街时腰间?系挂的凰鸟玉扣。”

江让避开了对方的问话,他?深知谈判原则,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不能将局面的话语权轻易让给对方。

果不其然,听到他?这句话后,陈彦书的脸色果然变了一瞬,他?做不得大表情,惊讶的模样都?显出几?分可笑来。

好?半晌,他?冷冷盯着男人,一字一句问道:“你究竟是谁?”

江让弯弯眸,意味深长道:“此话应当?问你,希望我是谁。”

言罢,他?语调一转:“说起来,听闻陈二当?家多?年痴心一片,心悦那位江丞相......既是如此,缘何不知他?生得何种模样?”

“日后见若见了面......”江让低低笑道:“岂不是,对面不相识?”

这句话几?乎是在?明示了。

陈彦书大约是并未往此事上想过,面色一乱,当?下竟苍白着脸,被?骇得后退了两步。

日光愈烈,落在?江让愈发?谦谦温润的面上,竟好?似被?镀了一层嵌了金丝的边儿,衬得男人愈发?辉光灼灼、芝兰玉树。

陈彦书勉强稳住心神,可他?那双漆黑阴冷的眼却?如何都?不肯自江让面上下来。

男人咬牙厉声道:“胡说八道,前日我方才收到消息,江大人如今已坐镇西陵郡!”

江让却?只是含笑,并不解释,他?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按照魏烈说的,此人性情怪异,疑心病极重,只会相信自己调查到的一切。

所以,提点?至这一步,他?自然会忍耐不住的去?四处搜寻画像了,又何必他?来动手?

眼看那身着月白长衫的男人走远了,陈彦书才慢慢抬起眼,一双冷淡的吊梢眼中早已溢满血丝,他?死死盯着对方离去?的模样,眸中情绪莫名,一时间?竟是如坟茔上死而复生的鬼魂一般。

...

火烛摇曳,晚间?的邪风自窗口罅隙之处悄悄钻入,一室动荡。

数十封快马加鞭的信封正拥挤而静谧地躺于木质的案板之上。

因着搜罗的动静过大,魏烈今日还取笑他?心急,不曾抓到人,便先急着一睹芳容了。

陈彦书敛眸,一张幽白的面皮稍稍垂下几?分,长而浓的乌发?微微束起,额侧的碎发?随风而动,他?平静地拆开信封,泛着些?微青意的指节曲起又摊开。

一直到最后展开的一瞬间?,那指骨才后知后觉地哆嗦起来。

白纸翩跹,其间?跃上一位风骨峭然、丰神俊朗的成年男子。

男人探扇浅笑,温雅无双,他?生得骨相极佳,一双桃花眼昳丽视来时,衬着右颊边一点?精怪似的朱红小痣,浑似话本中的玉面郎君。

不是那江子濯,又是谁?

陈彦书呼吸微窒,古井无波的面颊多?了几?分肌肉扭曲痉挛的丑态。

好?半晌,他?抖着手,一封又一封、恍若陷入了某种魔障般拆开信件。

不过多?时,宽大的桌案上几?乎什么用具都?瞧不见了,只余下一张又一张神态各异、清瘦俊美如兰草的男人。

许久,陈彦书惨白着脸慢慢从堆积成堆信件中抬起头来,古怪扭曲的面颊像是鱼类于水中呼吸的鳃一般怪异,浓长的乌发?散乱如乞儿似的,堆于肩侧。

不远处的铜镜将他?这副疯癫又畸形的模样忠实记录了下来,可男人越是看着铜镜中那张扭曲的脸,却?越是感到作呕。

“砰”

他?失手将一块镇纸砸了过去?,将那铜镜砸得凹陷几?分。

镜中人已然彻底扭曲,再看不清身形了。

一直到此时,陈彦书方才能冷静下来几?分,他?垂着头,修长的指节轻轻地、近乎小心翼翼地拾好?那一幅又一幅的画像。

最后,他?呼吸急促地解开腰间?系的玉扣、连同画像,一起紧密地贴在?自己的心口处,仿佛这般,他?便能痴痴感受到对方的余温。

次日,江让果不其然的再次在?学堂门口处看到了陈彦书。

相比较去?日的怀疑、冷淡、无动于衷,今日的陈彦书眉眼间?多?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欲之色。

他?依旧只是站于门口,静静等着男人讲完课业,看上去?倒像是被?锁链拴上‘磨骨’的那些?‘压寨’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