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仲景是被举家托起、培养的直臣,只要侍奉的帝王不曾犯下大错,他永远不会?冒着风险,让自己、乃至自己的家族,背上霍乱朝纲的罪名。

是以,他比谁都清楚,他们如此背道相驰,终有一日会?兵戎相见。

...

空气中的沉寂被一道听不出深浅的笑意打断。

商泓礼指节握住朱笔,笔尖的墨色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晕染成一潭极弄的深渊。

他怎么会?不知道眼前两人年少的情谊?

可纵然再妒忌、猜疑,他也?不得不放这二人同?去。

其一是朝堂之中再无谋略胜其二人之人了;其二便是,这崔仲景是个刚正?不阿的直臣、又是三公之一,正?好可与?江让互相制衡,不至于令二人任何之一一家独大。

如此,商泓礼即便心中再如何妒忌、忌惮、猜疑,明面上却故作不知,他笑笑,如同?一位再合格不过的君王,利用他的制衡之道,笑道:“朕本就嘱意你?二人一同?前去,如此还能互相照顾。”

“此行凶险,”商皇用力按下手中朱笔,平冷而缓慢地碾压,意味深长道:“朕会?拨给你?们一些武力高强的影卫,还有几支军队,你?二人自行安排,务必要将那极西之地的匪贼”

“一网打尽。”

话?音方落,江让和一畔的崔仲景均微微拱手,恭敬应是。

第250章 佛口蛇心伪君子24 求而不得他们X佛……

黄土漫天, 炙阳高悬,河床中焦黄的泥土与砂砾混在一起,顺着宽大的土缝往下渗落。

不远处, 马车的车轮倾轧而过,带起一阵炙热的尘土。

说来?,这辆不大不小的马车自外看是平平无奇的不起眼, 可当那热风掀起布帘的瞬间,却?是显出一片雅致不凡的内景来?。

只见那马车内部铺着柔软的绒毯,内壁乃是乌木所?制、雕刻着精美花纹,大气风雅, 哪怕是不起眼的牟钉,皆是以金银装饰包裹, 颇为不俗。

马车内部并不宽敞, 其间面对面坐着一蓝一青两?个男人,两?人皆是相貌俊秀、身形高挑, 因着行车的路途并不坦顺,两?人膝头时不时便?会因着惯性而依偎相触。

薄衫下温热的触感逐渐蔓延, 崔仲景喉头微动?,他从?来?对外奉行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又因曾与江让有过风月, 是以,眼下两?人仅仅是若有似无的相触,便?令他克制不住地膝骨发?软。

只是, 他膝盖软便?软, 腰脊却?挺得愈发?直了,仿若一株强撑着、难以被摧折的白杨。

相比较崔仲景,江让便?显得随性得多。

他今日披了一身简单的青衣, 腰封紧束,发?间仅简朴地束了一道普通的白玉冠,因为马车内燥热,男人修长的右手随意摇动?蒲扇的扇柄,眉目轻懒、似是陷入沉思间,膝骨浑然不觉地抵着对面那人。

远离庙堂的江让卸去了一身官场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倒显得愈发?轻懒、恍若一株倾斜而下的琼枝玉树。

江让手骨摩挲着扇柄,好?半晌,方才从?思绪中抽身而出。

男人敛眉,对着那神?思不属的崔大人平声?道:“一路走来?,根据情?报来?说,陛下谴下的玄武军已按照你我商议之法,提前扮做民?众融入此地。”

“此番我二人既是奉了私令来?此,便?不能惊动?此地之人,既是如此...”江让说着,翩翩身形稍稍前倾几分,像是一只伏在岸边的、欲要以爪牙去够那水中鱼的狡黠狐狸一般。

他盯着崔仲景那张因不知所?措而显得木然的面颊轻笑道:“崔大人,若我没记错,你比我大上一岁,我们便?扮做兄弟入这西陵郡罢。”

许是觉得新奇,江让狭长漂亮的桃花眼微微转动?,显出几分细微的笑意。如今的他早已不是昔日青涩好?动?的少年了,现下的他风度翩翩、霞姿月韵,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成?熟的修养仪态。

岁月不曾带走他的俊秀的容色,反倒将他雕琢如混金璞玉般美好?。

而眼下,他就这样轻笑着,唇舌轻碰,散漫而笑意地对身前近乎失神?之人道:“兄长,一路上,得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崔仲景哪里还能回得过神??

光是那人的一句‘兄长’,便?令他神?魂涤荡、心慌意乱了。

两?人尚且不曾多言,不远处陡然传来?了影卫示警的哨声?。

那哨音尖锐而刺耳,江让和崔仲景霎时面色稍变,门帘外驾车的侍卫稍稍靠近几分,沙哑着嗓音道:“两?位大人,影卫鸣哨,有敌袭,请大人坐稳!”

说着,他抽起鞭子,用力?策马,带动?着马车愈发?迅速地前行。

不过多时,刀剑的声?音便?猛然响了起来?。

江让眉头稍蹙,修长的指节方才轻轻挑开马车一角的帘布,一支寒气凛冽的利箭便?擦着他的面颊,刺穿帘布,带着那布帛死?死?钉在身后的马车壁上。

呼吸微顿几秒,江让脸色有几分难看,却?并无畏惧之色。

他已经很久不曾遇到这般粗鲁无礼的劫杀之事了。

江让就着方才掀开窗帘的姿态,打眼看了出去。

黄土漫天,隐有几块覆着尸体?的土地色泽极深,空气中甚至泛起一股砂砾般的血雾,血腥与煞气四溢。

数个影卫正?与穿着焦黄短褂、腿间绑着刀刃、手中执大刀的精壮大汉缠斗。

其中一人最是显眼,那人肤色黝黑,穿了一身开领至小腹的劲装,将周身肌肉崩得夸张而紧促,宽厚有力?、泛起青筋的手腕绑着软甲,胸口悬挂着一串骨白串链,半长的卷发?未束,就这样乱糟糟地搭在肩胛侧。

男人面容硬朗无比,他有力?的双腿夹着马腹,手挽长弓,许是注意到马车中有人在窥看自己,他灰扑扑的嘴唇咧出一个近乎邪气的笑,唇畔立时便?露出两?颗尖锐到媲美虎狼獠牙的虎牙。

只是,当他真切打眼看过去时,那双眼窝深刻、狭长如刀的眼眸却微微眯了一瞬。

男人的狼瞳中映出了一个面容微白、不不不,是整个人通体?如白玉一般的漂亮男人。

或许用漂亮形容也不恰当,可他就是觉得那人漂亮死?了。

那人乌发?浓稠的像寨子里从?前抢回来?的珍惜黑玉似的,脖颈修长,黑眸如星,还有...便?是这么远的地方,他都能清晰看见那人朱唇间的一点红。

像是山间每到深夏便?会结出的莓果,酸甜可口、有滋有味。

许是贼匪茹毛饮血惯了,男人想着想着,下意识舔了舔锋锐的虎牙牙尖,直到将舌尖磨出几分血腥气来?,他才缓下几分心口的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