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这段时日青年去值班了,男人总会?耐心等着对方下值回家。

外?面匆匆的?脚步声愈发明显了,大街小巷都?充斥着闷闷杂杂的?声调,隐约还有几道极高的?、兴奋的?声音。

祝妙计蹙了蹙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素白的手披了件外衫便走出了屋。

街道上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大雪已经止住了,泥土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盐粒般的霜雪,很漂亮,但人若是踩上去,便会陷入一片烂泥之中。

不远处的?火光愈发冲天?,祝妙机这才意识到,这雾气其实便是森冷的烟气。

有人匆匆路过他的?身边,兴奋地同身畔的?人道:“听说了吗?今晚那狐妖又现身了,小江连同着猎户们埋伏了数日,今夜可算是逮住了那妖物。”

祝妙机忽地顿住脚步,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那近乎浅透的?眉目中却并?不受控地显出几分微不可见的?迷蒙。

他慢慢随着人潮一起涌去了火光的?中心。

深夜的?火色显得辉煌而庄重,冲天?的?火舌像是一位拿着罚鞭的?审判神。

火色映照进男人雾黑的?、却又慢慢褪色为浅灰的?玻璃珠眼?瞳。

他仰头看着木台上那只被粗糙绳索残忍绑起的?狐妖,以及狐妖身畔站着的?身姿英挺的?他的?爱人。

狐妖已然奄奄一息,火红的?皮毛被烧得黑了几块,一张怪诞的?人面也布满了细细的?血迹。

而江让呢?

江让手持玄色长剑,俊朗的?眉目中是满满的?厌恶、冷漠,眸中的?厌憎令他整个人都?变得阴鸷、森冷、不通人情。

祝妙机很少看到青年露出这样的?神色,他同江让在一起生活了两年之?久,熟悉青年的?每一寸面目,嬉笑的?、温情的?、柔软的?、爱慕的?、渴望的?.......

唯独不见冷漠。

台下的?欢呼声、叫好声、赞美声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嘈杂、纷乱、血腥。

近乎灼热的?视线令男人颤抖得回神。

他对上了那双死气沉沉、嗤笑嘲讽的?妖物的?红眸。

“杀了它!杀了它!”

狐妖苍冷的?嘴唇翕动,忽地露出一抹诡谲的?笑。

它说:“下一个,就是你了。”

血色飞溅,一个艳尸的?头颅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一直滚至祝妙机的?脚尖。

台上是一具无头的?狐尸,和眉心溅着妖血的?青年。

人群沸腾,所有人都?在奔走欢呼,宛若新?春到来。

江让手执黑色长剑,长剑的?边沿沾着猩红的?血,他一步步朝着男人走来,面上仍带着几分肃冷寒意。

祝妙机一瞬间甚至恍惚生出一种,自?己也将?死在那剑下的?错觉。

可很快,青年的?面色便变了。

他俊朗的?心上人、夫君、爱人露出一种颇为失措的?焦急,江让随意踹开那晦气的?狐妖头颅,轻声小心道:“阿妙,你怎么来了?吓到了吗?”

说着,青年颇为厌恶地看向那狐妖道:“阿妙莫要害怕,那狐妖罪该万死,师尊果真说的?不错,妖都?是害人的?......”

“阿让。”祝妙机忽地抬眸,深灰的?眸在黑夜的?掩盖中并?不真切,倒像是雾气弥散进了他的?眼?,哑声道:“你、很讨厌妖吗?”

烧焦的?肉香冲入鼻腔,有人拎着狐妖的?头颅,笑嘻嘻道:“这狐妖还真是美貌,只可惜是个畜生。”

“是啊,你快些?把它扔进火里烧了吧,别吓着孩子了......”

江让这会?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认真道:“是啊,阿妙,那些?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害人无数,连师尊都?曾被卑鄙阴险的?妖族伤过。”

“他们该死!”

青年这样说着,面色晦暗,似是想起了什么,忍了忍,眸色失落了几分。

祝妙机紧了紧手腕,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下一句话的?,他只知道,自?己的?周身都?似是泛出无尽的?凉意。

困命锁将?他的?心脏都?灼得生疼。

他抖着唇问:“若是他们不曾伤人呢?”

江让突然笑了,他爱怜地看着他,叹息一声才无奈道:“阿妙,你果真是菩萨心肠,可妖还分什么好坏?说到底,它们不过是毫无人性的?畜生,而畜生有了伤人的?力量,甚至妄想翻身做主人,就该死。”

“更?何况,他们伤过我师尊。”

青年眉眼?一瞬间闪过几分阴翳,语气变得愈发冷沉道:“我小时便发过誓,所过之?处,见妖必斩。”

寂静与喧哗隔在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道极深的?天?堑。

好半晌,祝妙机才抖着嗓音道:“......阿让,若我是妖呢?你也会?杀了我么?”

江让眉色不动,径直以一种审视的?态度看着男人,好半晌,青年眉弯的?雪色忽地溶解开来,他笑着温柔地伸手别过祝妙机耳畔浮动的?白发,温声道:“阿妙,别说傻话,你怎么会?是妖呢?”

祝妙机眼?睫颤动,好半晌,他才慢慢抬起苍白的?脸颊,露出一个惨然的?笑道:“是啊,我怎么会?是妖呢。”

......

那日的?事情江让并?未放在心上。

自?从狐妖一事解决后,村中人对他的?信任尊崇日下高涨,加上近来入山中打到不少活物、大猎物,日子便也越发好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