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在此刻,众人面前?的丛林入界口处空气隐约震荡,像是有一柄利刃将世界的薄膜狠狠扎破,而?随着那道破开的口子绽放,凌厉森然的飓风声铮铮入耳。
众人的喧哗声愈大?了起来,不少青年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那一双双清亮的黑眸中充斥的全然是年轻的野心与对于崭露头?角的渴望,年轻本就没什么耐心,此番方见秘境,连长老们敦敦的提醒教诲都顾不上听两句。
江让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秘境,他?从前?虽同昆玉仙尊下山历练过,但绝大?多数时候都像是未断奶的孩子一般,在师尊的庇护下方能行走自如。
当然,谢灵奉也并非一味的宠着青年,男人教诲孩子般地手把手教他?练剑诀、教他?遇事该如何处理、教他?知廉耻、懂礼仪、学会?为人处世。
江让是个聪明?通透的孩子,教什么会?什么,小小年纪,便被众人连连夸赞颇有昆玉仙尊年轻时的风范。
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颇有男人的影子,小时候的江让同谢灵奉走出来的时候,众人恍惚都会?将那孩子认作昆玉仙尊的亲生骨肉。
无他?......实?在是太?像了。
就像是汇入同一汪洋的溪水,骨血相?连、并蒂开花。
那之后带过青年剑术课、术法课、理论课等等课程的长老们无一不对他?夸奖有加。
但奈何江让本性是个贪玩的,谢灵奉又总是心疼孩子,不舍得?多加苛责,长此以往,当真遇上了难以解决的事情,青年便习惯性地找师尊来解决。
闯了祸事要躲在师尊身后、不耐烦某些师兄弟要找师尊说道两句、被授课长老责骂了也要找师尊倾诉。
而?这些事儿,若是青年有理,便挺直了身子、有理有据地高谈阔论;若是没了理,青年便会?如被雨淋湿的小狗崽一般,一边窥着昆玉仙尊的脸色,一边捡着好听的话说。
但孩子总会?有长大?的一天,而?长大?的第一步,便是如雏鹰一般,要学会?张开翅膀、凌空飞翔。
如今修真界时局瞬息万变,近几年的妖族封印时时触动,人间烽火四起、时有小妖作乱。男人心中隐有忧患,又唯恐将来有朝一日自己赶不及护在青年身畔,于是便借着此次的秘境之行,锻炼青年的根骨与脾性。
“阿让,此次师尊不能陪护左右,你诸事要三思而?后行.......”
一身月白衣冠,眉目清朗如玉、仙人善目的男人如此轻声叮嘱,他?眉心的朱砂痣缥缈似仙,玄金的眸中漾着浅浅的忧心,令人忍不住想到佛堂的神像、慈悲的地母。
但男人话句尚未说完,便被一道年轻兴奋的嗓音打断了。
“师尊、知道了知道了,三思而?后行、学会?动用策略和手上一切的资源、安全最重要,我都快背下来了”
身穿一身太?初弟子服的青年眉目俊朗优越,他?含笑跃动的眉目间坠着几分鲜亮的信心与不在意?,青白的浅色压不住他?的跳脱,便极易显出几分轻佻来。
昆玉仙尊轻轻摇了摇头?,乌黑的长发?顺着清风雾在白玉般的脸色,凌乱却多了几分误入凡尘的俗美?。
他?轻叹道:“你啊......”
“师尊!快瞧,那入口开了!”青年微微扬起脸,一双微垂的黑眸亮而?锋美?,令人不由得?想到方开刃的刀锋,一往无前?、见血方休。
风声愈发?大?了起来,太初宗作为第一批入境的宗门,诸位师兄弟对视一眼,稍稍点头?,与众长老拜别后,便头也不回地入了秘境。
谢灵奉静静看着那秘境的黑渊吞没了青年,手中越捏越紧,眉心的温润慈悲也被隐约的心焦消抹了几分。
“昆玉,我瞧着你这面色近来倒是红润了几分啊,似有返春之意?啊。”
一位同行的领队长老如此说,他?同昆玉仙尊辈分相?当,说话便也没有过多敬称。
谢灵奉微微松开眉目,眉心的朱砂便被缓缓抚平了几分,映在那近乎透白的肤上,如灼灼燃烧的火焰。
男人像是思衬着什么一般,半晌,微微抿唇,露出一抹浅笑,碎金的眸中缀满了朝阳的曦光,他?温声道:“师兄所言极是,许是吾那小徒儿费心为吾寻的肉灵芝起了几分效用。”
“只是......”谢灵奉瓷般的面颊抬起几分,神韵平复:“师兄所言之返春,吾却并不赞同,吾等同天修行,驻颜长存,皮囊本就无有变化。”
那长老并非在意?外貌的人,他?看上去也比昆玉仙尊大?了数十年的年岁,多有沉稳老态之状,闻言笑骂道:“是是是,知道你徒弟心疼你。”
“师弟,你还是同从前?一般能说会?道,但我们到底都是一群老家?伙了,我二人年岁加在一起都能当那群孩子们的老祖宗了,这又如何说不得??”
昆玉仙尊长睫微微扇动,男人只是沉静颔首,并未再开口言语,只有那手腕上雅美?的指骨微微动了动,如水莲开.苞一般,半晌,又慢慢沉寂了下去。
那长老摇摇头?道:“我道你那浑徒弟脾气像谁,原是像了你十成十,不悦了便要当做听不见,瞧不着。”
谢灵奉向来关心江让的学业,闻言男人唇尖微碰,玄金的眸静静看来,倒意?外多了几分在意?的人气,他?轻声道:“阿让在学堂的表现如何,怎的不悦了?他?从未与我提起过。”
长老:“.......”
长老摇头?:“他?倒不是不悦,是一学那些长篇大?论便要打瞌睡,一提问便装作听不见。”
谢灵奉慢慢拢袖,闻言果真只是温和道:“那些我从前?都一字一句教过他?,他?是都会?了方才发?困......既如此,日后师兄也不必总唤他?起身,让他?好好休息便是。”
长老:“.......”
他?就多余开口!
其他?几位长老果真没有说错的,这谢灵奉哪里肯舍得?说他?那宝贝徒弟,那活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不夸张的说,哪怕今日江让将学堂给炸了,这人恐怕都能面不改色地夸炸得?不错。
*
江让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能栽进罗洇春那家?伙的手里。
他?就说为什么进秘境之前?这家?伙要无缘无故地撞自己一下,感情对方那会?儿就在布局等着坑他?了。
江让是和罗洇春同时被传送到这片森郁的树林中的。
几乎在降落的一瞬,罗洇春不知念了句什么,江让便动也无法动弹的被拔地而?起、缀满符篆的藤蔓捆住四肢。
青年感受着经脉中的灵气、包括自己尚且?*? 余存的气力,在确定自己无法挣脱、也无法使用外物逃脱后,立马变了副面色。
江让干笑一声道:“罗小少爷这是要做什么?这里是小秘境,我们同属一宗,便是有什么仇怨,也不该在此时.......”
“江让。”罗洇春长眸微横,他?似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紧张之余,脸色涨红,衬着红衣束身衣衫显得?那张狐狸面愈发?昳丽多情,青年偏开眼,嗓音干涩道:“我先前?便说过了,要教训你一番。”
江让眼眸微转,青年的四肢被深绿的藤蔓紧紧绞缠,那藤蔓似是担心他?会?逃窜离开,便是有符篆加固,依旧十分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