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音调在?他耳畔如乐声般响起。
那空灵的提琴乐如此询问他的心:“阿响,你?喜欢吗?”
男人戾冷的眉眼如被?温水清洗过一般,长睫下的泪痣几乎要?凝成水一般飘落。
他说:喜欢。
是喜欢戒指,也是喜欢你?。
于是,听到美好答复的所有人都在?一旁露出大团圆结局般的微笑,他们热烈地祝贺他们的感情更?进一步,仿佛下一刻,便能眼见这对有情人步入爱与婚姻的殿堂。
江让唇边含着?笑,缓缓地、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中的银戒。
青年的黑色眼波温柔地注视着?陆响,那涟涟的、错落在?眸中的细碎光点仿佛为眼前的男人织就了一场甜蜜而幸福的白日梦。
他的眼窥见了男人眸中层叠起伏的爱意,他的耳畔尽是众人的祝福,可他的心在?想什么呢?
他的心如一尾毒蝎,它嘶哑着?嗓音阴森道:“再等两?年,只需要?再等两?年,就到了法定结婚的年龄了。”
“只要?你?和他?*? 结婚了,他的权力、金钱、人脉、资源,早晚都是你?的。”
膨胀的欲望与无尽的狂热幻想让青年近乎眼底猩红,无数的贪婪、阴郁、疯狂、渴望在?那美丽的、温柔似水的眸底一一闪现,又慢慢平复。
手机隐约震动的声音将他从那炽烈的梦境中唤醒。
江让下意识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一瞬间蹦出的信息如同扭曲挤压在?一起的丛林细蛇,细细密密地令人头皮发?麻。
它们全部都来自于一个人。周宜春。
江让微微蹙眉,心下莫名一颤。
其实?这几个月,他和周宜春一直都有在?断断续续地联系着?,江让倒是想彻底断联,毕竟他现在?攀上了陆响,周宜春于他来说,就是个没什么用的残次品了。
但?青年到底清楚那半瞎子的脾性,周宜春确实?是条没用的狗,但?他对自己偏执得很,难保不会?鱼死网破,江让好不容易才费尽心思骗取了陆响的信任,眼见就要?飞黄腾达了,他可不想毁在?一条癞皮狗的身上。
于是,青年这些时日一直都在?漫不经心地吊着?男人,哄着?骗着?对方好好治疗。
但?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今晚周宜春就跟发?了疯似的一直给他发?消息。
男人的消息一开始还算是正常,只是询问他现在?在?哪里。
眼见青年迟迟不回消息,他的言辞间便开始逐渐变得癫狂起来。
简直像是撞见妻子出轨的丈夫。
“江江,你?现在?在?哪?”
“为什么不回信息?你?在?做什么?”
“你?现在?跟谁在?一起?为什么不理我?”
眼见信息弹个不停,江让心里暗骂晦气,下意识就想要?拉黑对方,男人却已?经一个电话打来了。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十分刺耳,青年下意识抖着?手掐断来电,略带几分心虚地抬眸看了眼身侧的陆响,却恰好撞见了男人微微挑眉看来的目光。
江让心尖微颤,他努力稳住面上的神情,若无其事地笑笑道:“没事,只是一个骚扰电话。”
但?几乎是话音刚落,第二个电话就又打来了。
青年一瞬间脸涨得铁青,他满心满腹地憋满了毒汁,恨不得骂死那条坏了他好事的癞皮狗,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地对男人挥了挥手机道:“这次是我朋友打来的,他好像有点事儿,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陆响眼眸微眯,斜飞的桃花眸慢慢扫过青年平稳的面颊,一旁的店员还在?说着?戒指的保养方法,一番下来,男人果然没有多疑。
江让紧紧捏着?手机,修长的指骨泛着?一层死灰般的青意。
几乎走出婚戒订做店的一瞬间,青年挺直的温润脊背便松垮下几分,他整个人像是骤然没了骨头似地,半靠在?外面的栏杆处。
“嘟嘟......”
手机接通的空隙十分安静,但?几乎在?接通的一瞬间,江让便劈头盖脸一顿骂过去?:“周宜春,你?今天什么意思?吵什么?我不是早说了,我不喜欢这样打扰别人、不成熟的人,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手机的另外一头始终是安静的,江让只能隐约听到微微发?沉的脚步声与旁人细碎的交谈声。
好半晌,青年猛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对,一股电流般的敏锐直觉令他浑身汗毛直立。
电话中的脚步声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头顶的光线也污染似地被?一个高挑削瘦的影子覆盖住了。
江让猛地转身,撞进一只蓄满泪水的猩红眼眸。
为什么说一只呢,因为男人的另外一只眼睛被?苍白的医用棉布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
周宜春整个人的状态都十分古怪,他像是一抹即将消散的残影,惨白的面颊近乎灰暗,令人联想到十八世纪的默剧电影中的角色。
那被?医用棉布包裹起来的一只眼也不像是等待痊愈的模样,反倒因为男人狰狞的面目而让人下意识觉得那只眼珠该是被?什么利刃刺穿掏空了才对。
他枯萎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遭受了什么极大的背叛与打击。
江让几乎一瞬间明白,瞒不住了。
不过也好,他本来就想彻底丢了这条没用的狗了。
如果周宜春识趣是最好,但?如果......
还没等青年回神,眼前的阴霾却猛然如张开的巨兽的血盆大嘴,将他整个人死死困在?充斥着?病痛残破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