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主任还没说话,顾斯年开口了:“身体要紧,现在去医院看看吧,找个同事陪你一起。”声音里虽无责备,但是陈从周这一天是知道欲哭无泪是什么感觉了,真没这么倒霉过。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陈从周心想完了,给顾总留下“深刻”印象了,本来还想着早上的事儿顾总慢慢就忘记了,这下子加上下午过敏,双重烙印。

去医院的时候,陈从周的脸蛋已经从白嫩细腻的瓜子脸变成了下巴红肿的“牛爷爷”脸型了,整张脸一半白一半红,加上陈从周痒得一直用手挠,有几处都要破皮了,又疼又痒。医院是苏夏陪着去的,苏夏一边给它缴费拿药跑来跑去尽显姐妹之情,一边说“风凉话”,“周周,你这破相了,要不明天请假一天吧。还有啊,你出来的时候,顾总看了你一眼,估计对你留下深刻印象了。我敢保证,他现在不知道我叫什么,但是一定知道你的名字。你这招高明啊,比我今天早起化妆一小时要靠谱的多。”

陈从周被苏夏这个鬼丫头气死,陈从周一向以做事沉稳自持,进公司三个月了,在生产部门的时候深获领导好评,轮岗到总裁办的时候,也是事事踏实勤谨,虽对代主任的灭绝师太作风有些不满,可是交代到自己手上的工作,无一不是完成的样样出色。今天上班第一天,就差点迟到,早上出车祸破了衣服,下午海鲜过敏破了相。一天就双破,看来是和这个顾总相克啊。

陈从周吃了药也抹了药,痒得不那么厉害了,也可以和苏夏贫嘴了,“苏大小姐,你不是自称辉盛第一美女特工吗?你去利用你的人脉帮我打听一下这顾总的生辰八字,我有时间去算算这位顾总是不是我的克星,不然为什么他第一天上任我就倒霉事一件接一件。”

辉盛第一美女特工是苏夏自己给自己封的,因为够八卦,公司里的大大小小的八卦陈从周都是从苏夏这里听的。陈从周一度不理解苏夏作为来辉盛体验民间疾苦的苏记独女为什么这么八卦,苏夏嘲笑她狭隘,曾经这么回击她: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与财富和颜值无关,你长得天女下凡不食人间烟火,可是每次我讲八卦给你听,你不还是听不够。

苏夏被陈从周逗笑了,“要不你打开你的星座运势,看看是不是水逆啊。”

“对,我忘记看这周的星座运势了。”边说着边打开手机看,星座运势果然说她这周要小心交通出行和过敏,还有感冒。

陈从周边看边嘟囔,“果然这个星座运势很准哎。不过之前说我有财运怎么就不准。”苏夏被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吸引,觉得她很是可爱。陈从周不是那种傻白甜的女孩子,可是她心思单纯可爱,你站在她面前,会觉得有一种想要和她亲近的感觉,她漂亮却不会因漂亮而让人想与之保持距离。苏夏作为企业家千金,从小就古灵精怪,遗传自己老爹的精明,看人是很准的,她觉得陈从周是可以交的朋友。纵然苏夏是信奉职场同事不能成为朋友的,但是从周是她的例外。

顾斯年准了陈从周和苏夏的假,心里觉得有趣,第一天上班先是电梯里看到她一副狼狈又惊魂未定的样子,多看了她几眼就张牙舞爪,下午又是过敏。存在感刷的这么满,想记不住她都不行啊。又想起来自己早上在电梯里听到她电话里说和总裁相克的话,这下看来自己是她克星这个“罪名”要做实了。

此刻的顾斯年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和他初次见面就“被动”刷了这么多存在感的女孩子日后会和自己产生那么多的联系。也不会想到,一向不信奉爱情的顾斯年会因为这个姑娘改变他对爱情的认知。

顾斯年不是没有恋爱过,也不是没有分手过。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顾婕独自抚养他长大的成长经历,又或许是既有的人生阅历,他觉得生活中有太多比爱情重要的多的事儿了,爱情不是必不可少,生活也不是非谁不可。

他一向对男女情感的潜在认知是:爱情就像是一座火山,有喷发期,有休眠期,也可能会随着时间推移或者其他因素变成死火山。有浓情蜜意的阶段,也有稳定期的平平淡淡。如果最后是好聚好散的结局,是不至于涉及到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么深层次的。而海枯石烂的爱情是琼瑶剧的激情幻想,是为剧情的渲染作用的产物。事实上,顾斯年在和她前任的感情实践中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这个时候,顾斯年和陈从周还都未明白,真正的相爱是人生的奇妙际遇,不论这个际遇是好的还是坏的,或许都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

第二十二章 租在滨海国际

这几天总裁刚来要到处调研,先去集团公司的各个部门调研,然后再去分公司,子公司。这可忙坏了代主管,每天行程安排,对接各部门、各公司,还要和他们确定汇报的内容。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烧谁不烧谁,总裁办是整个累惨了。这代主管工作起来像一只暴躁的飞奔兔,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他们几个小将也跟着遭殃,苏夏累的没力气花痴了,给顾斯年的代称都从霸道总裁换成了大魔王。

陈从周离家又远,每天加班回去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家,有几次几乎是赶着最后一班地铁了。有苦说不出啊。

陈岚看着孩子睡眠不足黑眼圈都重了,心疼得紧,暗自和周文商量,要不给孩子买个车吧。

“买车???你忘记你女儿学车学了多久,重考了几次啊。都快被驾校拉进黑名单了。”周文还是真担心,这女儿开车谁也不放心啊。

陈岚仔细一想,也是说算了。开车不行这点随陈岚,主要是胆子小又谨慎,所以上路开车心里压力太大。

周文每天上班和陈从周也是相反的方向,每天接送也不现实。

实在不行,还是给女儿在公司附近租个房子吧。

于是陈从周在公司旁边有了自己的一居室。陈岚还主动承担了房租,说是为了孩子住的踏实。

陈从周公司附近的房租可不便宜,公司地处滨海市的CBD,这小小的一居室打开窗帘就能看到海。为了住的离公司近,愣是没有选择需要坐公交三站到公司的一居室。现在这个房子虽然要5500块,但是离公司近,小区环境也好,精装修,拎包入住。

陈岚和周文送东西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东西,陈从周这孩子东西很少,衣服样式虽不多,但都是温柔又得体。化妆品也不是看到新出的就想买,口红也就是包里一支,家里一支。这还真是物质不物质,陈从周就是不想选择,想让生活简单点。自己一旦把这个可以选择的范围主动缩小了,那就可以避免很多纠结。这点像周文。

二人帮忙收拾屋子,一边收拾一边讨论,如果女儿工作确实稳定了,可以考虑在这附近给女儿投资个房子,反正迟早也是要给女儿买的。买个两居室,什么朝向的都讨论好了。

温卿来的时候,带了一篮水果,祝她乔迁之喜。

躺在阳台的小躺椅上,今天滨海的阳光格外好,开着窗户能感觉到有海风进来。温卿真羡慕陈从周啊,毕业在父母身边,陪伴左右,受他们庇护。一路顺风顺水读了不错学校的本硕,一毕业就进入很好的公司,拿着还不错的薪水。

比起家里开公司的留学生同事来说,她的父母能给的不算多。可是陈从周从未辛苦过,不论是物质上,还是情感上,她就是这么温柔简单的长大了。

温卿就不同了,她不是小镇做题家,她是农村做题家。一路读书七年,走过本科硕士。同样是求学路,同样是面对生活,温卿是辛苦的。

不说以前,就说工作以后,为了住尽可能便宜的房子,温卿选择住在城中村,陈从周去过一次,要绕过长长的巷子,巷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小商铺,她的房子在人来人往的商铺旁边的一个入口,然后上二楼,楼道里挂着各种各样的衣服,有点潮湿的味道。正值午饭时分,站在楼道里能闻到各种饭菜混杂的香味。

打开门进去,房间里没有那么亮,只有房间尾巴上的“厨房”那里有个小窗户可以透光进来,说是厨房,实际上就是一排橱柜加一个洗菜池,橱柜上放着电磁炉。光源不足,房间白天也需要开灯。温卿很会布置,小小的一间屋子,拥挤但是温馨,还有卫生间,床,衣柜,甚至还有一个小沙发。因为房间不大,东西又多,把房间显得更狭小了。温卿一边给陈从周倒水,一边说我们一会煮火锅吃。

陈从周之前没有租过房子,好奇地问,房东会给配备好床,床垫,沙发这些嘛?

温卿一边洗菜,一边说,“贵一点的房子是会的。我这么便宜的房子,房东有床和衣橱就不错了,其他是我从网上淘的。你忘记了,这是我的绝活。不过那个小茶几是我从隔壁退租的房客那里买的,自己清理干净又买了桌布。是不是还不错?”

打动陈从周的是,那个又是茶几又是餐桌的小小的桌面上放的那束百合花,窗户进来的一束光正好撒在上面,陈从周抬头看看温卿灿烂的笑容,心底泛起很多温柔。

她很佩服温卿,她直接或间接了解的温卿的生活,是困难的,可是她的神情又从来不会让你觉得她的生活正在难或者曾经难过。如温卿在陈从周心里就像是床头柜上放的那株仙人掌,她好像从来不怕人生是荒漠。

温卿躺在陈从周33楼的阳台躺椅上晒着太阳看着不远处大海的时候,想到自己的生活。

辛苦与否,有时候是对比出来的。一定是物质上的贫乏让人觉得生活辛苦嘛?不单单是,更多的是那种心理上的不安全感,怎么说呢,就是你就是自己的退路。但是你很难说这种精神上的不安全感与物质没关系。

不同于从小就在城市长大的陈从周,来公司附近租房子,还有父母来操心。温卿初中从村里去县城读寄宿制学校就是自己骑自行车去了,周末再回来自己换洗衣服。上大学第一次离开老家县城,是独自拖着行李箱远行。也不是真的的够独立。是因为爸妈也没去过县城以外的地方,而且要多花一张火车票钱。

是钱的原因嘛?也不是。对于还未完全懂事的高中升大学的温卿来说,她是怕别人发现父母的局促。是觉得丢人吗?不是的,是那颗简单的想要把父母保护起来的年幼的心。她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或者父母不够体面,可是如果别人把父母面对没见过的世界的局促和紧张尽收眼底或者或者流露出同情,她会难过。她可以想象到父母送完她以后在偌大的火车站茫然无措不知该往哪里走的的样子,那让她担心。这种事情她怎么向别人袒露呢?从小就生在大城市的孩子会觉得不可思议的。这是不同成长环境造就的认识偏差。

温卿有一种孤勇。陈从周觉得温卿身上那是一种面对生活的勇敢。可是温卿觉得,孤勇有时候其实是一种不得已。

温卿去过陈从周家一次,尽管是好舍友好同学,温卿在陈从周的几次盛情邀请下,也只是陈从周妈妈摔了胳膊那次,提着水果去看望。温卿是那种女孩子,觉得感情好是两个人的事儿,不会频繁出现在对方父母面前,不为别的,单纯是觉得麻烦,她也喜欢简单,关系简单,生活简单。这大概也是温卿和陈从周可以成为好朋友的原因之一。

陈从周的爸爸要准备午饭,温卿很不好意思的说,“太麻烦了,我还是回学校吃。你们好好照顾阿姨。”周文赶紧安抚,“孩子,一点也不麻烦,我们也是要吃饭的,很快就做好,尝尝叔叔的手艺。”温卿饭桌上听陈从周妈妈絮叨舅舅家的孩子去牛津读了研究生,如果当时也让周周出国留学对女儿的发展会不会更好。陈从周悄悄和温卿嘀咕:我妈又开始了。

温卿的爸妈是没有想过她未来的前途是要怎么远大的,她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考上研究生的孩子,父母已然觉得骄傲万分。受教育不多的父母对她的最大期望就是好好读书,这样以后挣钱也可以在高级写字楼里,不必站在烈日下、风雨里谋生。

很小的时候,父亲去给砖厂打工,每天中午回来吃午饭,能看到背上晒起的皮,父亲年轻时候的照片里样貌也曾经是白净的,可是因为责任,扛起的家庭重担让岁月刻在身体上的痕迹是那么深。温卿拿凉水一点一点给父亲擦,擦着擦着滚烫的泪水就滴下来。

为什么她这么努力生活呢?因为是被父母这样辛苦养大的,所以不敢辜负,因为心里觉得感恩,想要回报。所以每个月发工资了她会打给家里一笔钱,可以让他们生活的不那么辛苦,觉得有希望。

两个生活轨迹不同的人,是同窗,是朋友,如今是同事,两人是各自珍惜的。

周六加班,搬家、收拾小屋子都是陈岚和周文搞定的,周六晚上加班回来已经是可以直接住进来的状态了。打开冰箱可以看到满满的食物,蔬菜、水果一应俱全,冷冻室里面还有妈妈包好的饺子。

餐桌上有一束盛开的多头玫瑰,一看就是爸爸的杰作,花瓶旁边的便利贴上写着:周周,乔迁快乐,身体比工作更重要,按时吃饭。如果是陈岚女士,那必然是写,宝贝,努力工作,加油!她们家是典型的慈父严母。

陈岚女士也不是说一定要陈从周是什么人中龙凤,只是觉得那也得差不多吧,和亲戚、同学、同事们的孩子比较,不一定是顶尖的,但是也得是个中等的吧。所以陈从周从小到大成绩就是中等偏上,既没有成为顶尖名校的学生,也不是舞蹈班跳领舞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