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秦家的餐食向来是如?此, 戚氏掌家,秦天?柱并没有多少俸禄, 至于各自手里究竟有多少钱, 只有各自心里清楚, 但戚氏摆在明面?上的公中的银子也就那么多,一家人?须得省吃俭用。

秦相宜看不惯嫂嫂的做派,却从来不开口说?什么,以她现在的身份, 越低调越好。

可她现在倒是忍不住想?说?两?句了, 她小时候在家里本?也是个话多的人?, 看不惯谁当场就怼回去的。

“嫂嫂未免也太过分了,我每月往公中交了那么多银子,你就给我吃这个?”

戚氏筷子递到嘴边愣住了, 没想?到小姑子竟敢当众挑起这个事儿来说?。

秦相宜倒不是在意那几个银子,多出来的本?就当是给三个侄女?花的了。

可也正是为?了三个侄女?,铃儿已经被戚氏给养歪了,唐明安几根簪子就能将她收买走,可见三个侄女?平常是有多缺物质。

“嫂嫂,我们几个大人?吃得差点也就算了, 对?孩子好点吧。”

听她这么说?, 戚氏满腔怨愤还没处发呢。

“你哥的俸禄就这么多, 我还要操持这么大一个家, 你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就你给的那几个钱, 能顶个什么用?秦天?柱,你倒是评评理,我嫁到你们家来,又要赡养老人?不说?,还得比别家多养一个妹妹,现在你这妹妹倒是挑起我的不是来了。”

秦天?柱支支吾吾被两?面?夹击着说?不出话来。

戚氏又将话头转到老夫人?身上,秦相宜也看向母亲。

在嫂嫂的话里,母亲与她别无?二致,都是家里多余的罢了。

她倒要看看母亲这回向着谁说?话。

秦相宜道:“嫂嫂别生气,比起平常从秦家抠钱出去扶持你娘家的几个兄弟,不如?多关心关心你的三个女?儿。”

铃儿之?前那么大的事情,戚氏竟然一点也不知情。

这话一出,还没等秦天?柱和老夫人?反应过来,戚氏倒是开始高声反驳起来了。

“你别乱说?话!秦天?柱,我就说?你这妹妹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就是个搅家精,现在说?这些又想?做什么?要不要让她来做这个家的主?啊?”

秦相宜放下筷子,吃得有些饱了,眉眼淡淡扫过桌上众人?,她现在看他?们,就像是站在框外看框里的人?,她只是提个建议而已。

家里之?所?以过得这么难,不就是因为?嫂嫂常往娘家送银子吗,她就是看不惯明明不是她的错嫂嫂还老往她身上扯。

秦相宜眼珠子瞪着戚氏,眉毛拧在一块儿,说?道:“嫂嫂真是好不讲道理,算我说?不过你,往后我不给家里交银子了,以后吃饭也不必叫我了。”

她嘟着嘴说?话的样子带了些娇憨劲儿,老夫人?和秦天?柱本?是皱着眉看她,看着看着却看呆了。

一个是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妹妹,一个是仿佛看到了自己?那还在她父亲怀里撒娇的女?儿。

妹妹出生的时候,秦天?柱都快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他?对?妹妹其实?没多少特别的情绪在。

对?老夫人?来说?,女?儿出生的时候,正是家里搬入京城蒸蒸日上的时候,相宜一出生就受尽万千宠爱,她父亲疼爱她到了骨子里,可越是这样,老夫人?心里便越有些不痛快。

可他?们又顿时回过神来,现在秦相宜背后可没有她父亲给她撑腰了,在这个家里哪有什么话语权。

秦天?柱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说?话,老夫人?却当即宣判:“相宜,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能不在一起吃饭,你给你嫂子道歉。”

秦相宜站起身,直视着母亲道:“我不道歉,我没错,还有你们两?个自作主?张想?要安排给我的婚事,我也不同意,母亲如?果现在就要将我赶出去的话,那就试试。”

她话说?得一反往常地强硬,江老夫人?都听得愣住了,脑中闪过相宜小时候的语气动作,发起脾气来简直跟现在一模一样,也不知现在她是从哪里来的底气,竟敢跟家里人?对?抗了。

“什么叫把你赶出去,你心里有在拿我当母亲吗?”

秦相宜看着母亲的眼,怔了许久,有一瞬间她想?摇头。

戚氏倒是歪着嘴哼笑起来:“我说?你今日怎么突然开始闹了,原是为?了这事儿,我告诉你,这门?婚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难不成想?在我们家赖一辈子?”

秦相宜万万担不起“要在家里赖一辈子”这样的话,嫂嫂如?今更是连装也不愿意装了。

她冷眼看着一家子人?,不明白为?何父亲一去世,所?有人?都变了样貌。

江老夫人?虽然生气,但尚且还明白事情的利弊。

“行了,你们两?个别再吵了,安安分分过日子不行吗?”

她向戚氏使了个眼色,待秦相宜走后,老夫人?拉着戚氏道:“眼下把她哄着出嫁才是要事,你说?你跟她吵什么呢?”

戚氏明白过来,撇撇嘴道:“知道了。”

至于她偷偷往娘家挪银子的事儿,江老夫人?努了努嘴,看了看儿子的脸色,没说?什么。

日子终归是他?们两?夫妻自己?的日子,她就守着她自己?的那一份,好好度过晚年也就行了。

只要儿子好,她就好。

至于女?儿,难不成她做母亲的不是为?了她好?一想?到这儿,江老夫人?的眼神有些躲闪,难免有些心虚,一些积年的情绪上来,她或许,真的看不惯女?儿过得好。

凭什么唯独相宜出生的时候,所?有苦难都已经避过去了呢。

想?当初她生秦天?柱的时候,丈夫还不过只是个军营里的小士兵而已,一家子人?还挤在乡下的土房子里食不果腹,她每日一边独自拉扯儿子长大,一边提心吊胆等着上战场的丈夫平安归家。

凭什么到了生女?儿时,丈夫已经是名震四海的大将军了,女?儿一出生就住在京城的大宅子里,就算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做什么,也有的是丈夫请来的奶妈子照管她。

秦相宜回了春霁院,刚刚陪在她身边听完全程的千松还在生气,秦相宜柔柔笑着:“你何必跟她们生气。”

千松看了看姑娘的脸色,见她还算正常,便说?道:“姑娘今天?倒是会讲那些不中听的话了,只是那些人?还回来的话更不中听,姑娘做人?还是有些太体面?了。”

依千松看,一家人?就这么撕破脸皮是最好的。

秦相宜不生气也不伤心,就只是那么笑着,她道:“没关系,我不在意那些了,自父亲走后,我以为?家还是家,一直渴望从母亲身上得到爱,但我突然发觉,是我混淆了我从小一直获得的爱,仔细想?想?,我小时候感知到幸福的所?有瞬间,都不是因为?母亲,我也该将自己?割裂出来了,家不是家,母亲也不是母亲。”

从前的乖顺是为?了规避伤害,可是她发现,越是规避,那些人?越是要伤害她,还不如?适当地露出些爪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