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多铎派人送琪琪格进宫的时候,顺崽已经焦急的等待了半天了。
看见琪琪格小脸煞白,头发散乱,手臂被擦破了一大块皮,渗着血丝,但紧紧抱着怀里的图纸的样子,一时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琪琪格也在看见顺崽的一瞬间,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哭出来:“图……图纸……没丢……”她将图纸递给顺崽,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
顺崽看着那卷沾了点灰尘却完好无损的图纸,再看看琪琪格狼狈却无比勇敢的小脸,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冲上眼眶,他猛地将琪琪格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沙哑:“傻丫头,谁让你冲上去的,多危险!”
琪琪格靠在顺崽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心中的恐惧和后怕才汹涌而出,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他要抢皇上的宝贝……琪琪格……不能让他抢走……”
这一刻,所有的惊险、后怕、愤怒,都化作了对怀中少女的心疼与感动。
顺崽紧紧抱着她,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知道,这份以命相护的情谊,已深深烙印在他心底,再也无法抹去。
库房的大火最终被扑灭,损失了一部分棉纱,所幸无人死亡,只有几名救火的庄丁受了轻伤,刺客的袭击虽未得逞核心图纸,却造成了恐慌,更暴露了皇庄防卫的漏洞。
消息传回宫中,木苔震怒,多尔衮更是暴跳如雷,更别说本就脾气火爆的多铎了,他连夜包围了“顺风车马行”,发动了雷霆突袭。
一场血战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爆发,车马行内果然藏匿着“青蛇”精锐,负隅顽抗,多铎身先士卒,刀光所向,血肉横飞,最终,车马行被攻破,掌柜及数十名骨干被擒或被杀,缴获大量往来密信、账册和……一小包未用完的“幻罗香”。
然而,最重要的“蛇首”,依旧不见踪影,审讯得知,“蛇首”行踪诡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只通过密信和特定信物指挥。车马行,只是他众多巢穴之一。
“青蛇”的蛇头,依旧隐藏在更深的黑暗之中。
但顺崽知道,他与琪琪格共同守护的“新纱”之光,已经刺破了黑暗的第一层帷幕。
前路虽险,但他们并肩同行,无所畏惧,他低头看着怀中因疲惫和惊吓而沉沉睡去的琪琪格,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痕和污迹,眼神温柔而坚定。
第69章
西山皇庄的夜袭,如同一柄淬火的利刃,狠狠斩断了“青蛇”在京畯的一只毒爪。
摄政王多尔衮亲自坐镇,铁腕犁庭扫穴,不仅将“顺风车马行”连根拔起,擒杀“青蛇”骨干数十人,更缴获了堆积如山的罪证,其中就包括那令人闻之色变的“幻罗香”毒药配方、库存以及详细的交易名录。
紫禁城内,木苔连夜审阅着多尔衮呈上的密报。
昏暗的烛光下,她的眼神凌厉如冰,指尖划过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名字和交易记录。
这毒瘤盘踞京城日久,根须蔓延之深,远超她之前的预估,“蛇首”这个名字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她心头,此獠不除,如芒在背。
消息虽被刻意控制在高层,但“顺风车马行”一夜之间被大军查封,主要管事人头滚落的血腥场面,依旧如同插上了翅膀,在京城暗巷与朝野坊间飞速传播。
“听说了吗?那害人车马行是青蛇的窝子!”
“睿亲王真真是霹雳手段!好!大快人心!”
“抓了那么多祸害!听说那‘迷魂香’都搜出来几大缸!”
“佛祖保佑!太后娘娘和睿亲王这是给咱们百姓除了大害啊!”
恐惧如同薄冰,在阳光下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微弱的希冀,笼罩在京城上空多年的阴鸷毒雾,似乎被这雷霆一击撕开了一道口子,也让不少老百姓放下了心,他们可不想再陷入战乱。
然而,在那御座之上,顺崽稚嫩却日益沉稳的面容上,并无半分轻松,书房内,跳跃的烛火将他与旁边琪琪格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墙上。
“琪琪格。”顺崽捏着多尔衮密报的副本,小小的眉头蹙成了结,“顺风车马行是拔掉了,蛇咬掉了尾巴,可蛇头还在暗处吐信子。”他指了指密报中“蛇首踪迹未明”、“骨干守口如瓶”的字样,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忧虑紧绷,“母后和皇叔说得对,这只是敲山震虎,远非铲草除根。”
琪琪格穿着一身利索的骑装,小脸绷得紧紧的,用力点头:“皇上说得对!那‘蛇首’肯定气急败坏,不知道又要使什么坏,”她回想起那夜皇庄的惊险,刺客刀锋上反射的月光依旧让她脊背发凉,但她不在惧怕。
“所以。”顺崽猛地站起身,眼中那点忧虑被一股更为灼热的火焰取代,“光打掉他们的爪子不行!得让他们连做坏事的土都没得刨。”
他几步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巨大宣纸前,那上面是用工整小楷细细描绘的设想,“得让咱们的日子好起来,让所有人都觉得,跟着朝廷走有盼头,‘青蛇’这种阴沟里的耗子,就没了藏身的地方。”他用力戳着图纸上的几个点,“要想富,先修路,用最快、最结实的东西修一条从京城到各处的大路。”
他心中的蓝图早已成型,这不仅是连通地理的工程,更是聚拢民心、夯实根基的国策。
那夜皇庄遇险,琪琪格的奋力守护,前朝余孽的威胁,不仅没有吓退他,反而像投入热油的火星,彻底点燃了他作为帝王的斗志与责任感,他不仅要守护身边重要的人,更要守护这万里江山与万千黎庶。
翌日,养心殿暖阁内,气氛凝肃,顺崽端坐上首,多尔衮几位亲王都在下方,他们虽一身战功凛冽,但对顺崽一如既往。
顺崽命人将自己呕心沥血绘制的“京畿直道构想图”在楠木长案上徐徐展开。
图纸详尽至极,起点西山皇庄,终点天津卫,中间串联京城、通州等重要节点,道路并非简单一条线,而是明确标出了驿站位置、遇山如何开凿、遇水如何架桥、两侧绿化等等,笔直的线条象征着崭新的秩序与前所未有的效率。
“二伯、十四叔、十五叔,大哥。”顺崽的声音清越而沉稳,带着超越年龄的笃定,“蛇爪虽断,蛇首潜行,追剿不可懈怠,当下之时,更应全力推进新政,以煌煌之绩、昭昭之利安民心、固国本,这个就是朕为社稷开太平的第一块基石!”
他用手指点着西山起点:“西山富产石料木材,京城需用之,此路通,则商贾如织,运输成本陡降。通州乃漕运枢纽,天津为海上门户,此路通,则南粮北货、海贸珍奇,一日可抵京城,卫所兵员调配,更是瞬息可达,此路乃经济动脉、军事坦途、亦是民心之所向。”
多尔衮的目光早已被图纸吸引,眼中精光爆射,这是何等宏大的构想,但他身经百战,深知其中艰难:“皇上此议高瞻远瞩,功在千秋,然此路绵延数百里,若全凭土石夯筑,劳民伤财,恐非一代之功,更怕激起民怨。”
“皇叔所虑极是,此路若循旧法,实乃巨壑难填。”顺崽嘴角微扬,胸有成竹,如同一个要变戏法的小童,却变的是泼天大事。他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锦盒里取出几块灰扑扑、带着烧灼痕迹的方形石砖,“故朕另辟蹊径,得此神物‘水泥’。”
他将石砖递到多尔衮等人面前,豪格率先接过接过,入手沉重冰凉,砖面布满细孔,边缘不甚规整,显然是匆忙制成。
多尔衮也拿起一块,疑惑地掂了掂,运力于指用力一捏,砖块纹丝不动,质地异常坚硬。
“此物以石灰石、粘土为主,辅以少量矿渣,高温煅烧成块,再研磨成细粉。”顺崽开始详述,小脸因兴奋微微发红,“使用时与水、沙石混合,初如稀泥,极易塑形!最神奇之处在于,待其阴干凝固,便坚如磐石,不惧雨打风吹,水火难侵,用以铺路,平整如镜,远胜那遇水即溃的土路十倍百倍,开山筑堤、架桥建堡,无往不利。”
“泥……可化磐石?”多尔衮失声,纵然他见多识广,也被这颠倒常理的说法震撼,他再次用力捏向石砖,指尖甚至因用力微微发白,砖块依旧完好。
豪格则仔细摩挲着砖面,感受着那奇特的质感,眼中异彩涟涟:“皇上此言当真?此物……耗资几何?工期几许?民夫如何征召?”每一个问题都切中要害。
顺崽仿佛早就料到这些诘问,侃侃而谈:“大哥放心,水泥初造,虽需建窑、采石、研磨,投入确高于夯土,但细水长流,此路一旦建成,坚不可摧,省却年年征夫修桥补路的巨额靡费,长久算来,朝廷得利,且此物奇妙之处,在于可招募大批流民、贫户为工。”
他的声音越发激昂:“正值寒冬,流民衣食无着,嗷嗷待哺。若以朝廷之名,招募其筑路,发给口粮,支付薄酬,使之食有粟、寒有衣,此乃‘以工代赈’,工地之上,儿臣还拟设立暖棚、粥厂、简易医棚,由孟古青等人的新太医院学生主持,保障民工体健,如此一来,朝廷得坚实大道,流民得活命生路,民心自然归附,此路非扰民之路,乃养民、便民、安民之路,‘便民’二字,正当如此。”
“以工代赈……便民道……养民安民……”豪格喃喃复述着,眼中光彩越来越盛,他看着顺崽明亮而坚定的眼睛,胸中的激荡难以言表,这已不再是孩童般的奇思妙想,而是蕴含了深刻治国智慧和悲悯情怀的长远大计,果然顺崽才是更适合皇位的人。
“好!”代善亦是抚掌赞道,目光灼灼地盯着图纸和那灰扑扑的石砖,“皇上洞烛先机,思虑深远,此策上合天道,下应民心,臣愿亲督工部、户部,统筹修路事宜,必先将这西山至京城首段‘便民道’,修成万民表率。”他的声音斩钉截铁,豪气干云,原本因为年纪大了不想管事的心瞬间一扫而空。
“有劳二伯了!”顺崽眼中爆发出璀璨的星芒,郑重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