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1 / 1)

这两年西北战乱不断,能逃的都逃了?,不能走的,留下来也是小心翼翼过活。

于此情景下,她试图想象杜仲当年给她描述过的天?月城。

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擦踵,街道两边的酒楼茶馆坐满了?人,沿街叫卖声不绝于耳,驼着货物的马和骆驼在街上行走,日夜不停。有大燕百姓,也有西境外的羌人,戎人,碣碣人……他们?穿各自部落的服饰,戴各种?各样的帽子,梳不同的发饰,说听不懂的话,穿梭于人群中,南腔北调,汇聚于此,繁荣之景,热闹至极。

那时的西北是活的,是生动的,眼下却?因动乱灾祸,和大燕许多地方一样,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来到西北到第一晚,见到陷入沉寂的天?月城,苏木跟身后的杨霄道。

“我想去城外。”

“好。”杨霄把?苏木身上的披风收拢,手环在她身前,两人往城外而去。

西北城外,埋葬着杨霄的先?祖,两位老将?军都不好奢华,即使皇上下旨以厚葬,还是尊了?本人的遗愿,葬礼从简。两座墓碑修葺简朴,却?不失威严,立在西北城外,与?远处的蛮族地界遥遥相望,杨家世代死后仍是坚守大燕门户,护佑城后的大燕百姓。

苏木将?杨老夫人的佛珠埋在杨允将?军的墓前,两人分别二?十多年,如今以物寄思,也算是见上一面了?。

杨霄跪在苏木身旁,帮她挡住不断袭来的寒冷夜风。

斗篷被风吹起?,细碎雪花落下,苏木望向眼前的两座墓:“杜仲曾说,不管外族蛮贼多么猖狂暴虐,侵扰百姓,但无?人敢来两位大将?军墓前放肆,你可知为何?”

苏木不是在问他答案,而是让他明?确自己的誓言。

苏木不信他,即使他许下承诺,她也将?所有告知,她还是不确定。进城后第一件事?是来此祭拜,把?佛珠埋葬,问他……是她想让自己在此当着杨家先?祖的面,立下保证和誓言。

杨霄对上她的双眸。

“苏木,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失言,我会还天?下百姓一个安稳,你再信我一次。”

信吗?苏木不知道。

杨霄所想没错,苏木无?法全然相信他所说的话,这是她唯一还能想到的方法,逼他明?确将?来要走的路。她将?当年真相告知,让杨霄得?以知晓杨闵将?军是被迫害污蔑而死,让他清楚他父亲的死,是为百姓,为天?下,然而杨霄多年被仇人欺瞒,苏木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会改变,面对杨起?将?军和杨允将?军,他如果还是选择欺骗,那苏木只能认命,承认她失败。

“我还能信你吗?”

苏木看着杨霄眼中的悲伤。

“苏木,对不起?,这一次,我绝不骗你。”

那时,他也曾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她信了?,换来的是清风寨被毁,所有人死去。

“杨霄,我要你,当着你先?祖的面起?誓。” 她要的,是他不能愧对杨家先?祖立下的誓言,对得?起?杨闵将?军用生命换来的天?下太平,记住杨老夫人,寿康公主和前太子妃是因何死去,不能忘记杜仲,清风寨众人,杨家军他们?的坚守是为何。

她要的,是他能做到这一切。

“如此,我才能信你。”

手被杨霄握紧,一如从前。

“我发誓。”

“我发誓,苏木,你心中所愿,我皆会为你实现。”

苏木没说话,垂眸注视两人相扣的手。

许久,才道一句。

“你的画像,与清风寨寨主的腰牌,缺一不可。”

直到这一刻,她才决定将?所带腰牌交给杨霄,画像可证明?他的身份,但唯有画像与?腰牌二?者一同出现,才能说明?清风寨的寨主认了?杨霄,杨家军才会彻底相信他。

只有画像,没有腰牌,他们不会信。

“找到杨家军,带领他们?,还天?下安稳。”

门被推开,苏木回过神,缓缓回头,小雅很准时,每日将?药端来。

“姐姐,大夫说你不能吹风。”

小雅给苏木披上披风,又将?窗户关?上,扶她到桌边坐下。苦涩的药冒出热气,旁边还摆了?一小碟蜜饯。

苏木将?药喝完,蜜饯不动。

那晚从城外回来,杨霄就为她找来大夫。大夫帮她把?脉后满脸惊讶,她轻轻摇头,示意不要说出。大夫不知她用意,但也遵了?她的意,对杨霄说她的身体需静养,其他并未多告知。

他们?是秘密进入西北城,身份不能暴露,杨霄也不可多逗留,安顿好自己,他将?再次返回。后续杨霄会带人进城,与?现下镇守西北的曹闯将?军会面,商讨如何合作,找出她的行踪。

杨霄租下这间客栈,小雅是客栈老板的女儿,他们?祖辈就住在天?月城,且不说离了?这无?处可去,眼下这乱世,离开与?否,已?无?多大意义。终究是难逃一死,死在家乡,也好过白骨埋他乡。

深夜时分,杨霄和苏木道别,于暗夜中悄然离去。

两日后,杨霄再次回到天?月城,与?曹闯商量,为避免打草惊蛇,计划于暗中搜捕苏木。曹闯对此并无?异议,答应尽力配合。

杨霄利用此机会在各处寻找暗线领头人员。画像一共有二?十五张,暗线首领各有一张,杨霄手中那张,不仅有杨闵将?军亲笔所写姓名?,还有杨家家印,做不了?假。苏木也将?清风寨寨主的腰牌交给他,有了?腰牌,杨家军便知杨霄已?知当年真相,不会再怀疑。

苏木又不吃蜜饯,小雅默默收起?。这个突然来到天?月城的女子性格恬静,有时会一整天?坐在窗户边,视线落在窗外,偶尔也会下楼,问他们?一些关?于城里的事?,三言两语过后,便会望着外面的街道出神。她身体不好,夜里咳嗽不止,腿也患有旧疾,走路需要人搀扶,然而她甚少会麻烦别人,更多时候是自己拄着手杖。

“姑娘,大夫来了?。”客栈老板带大夫上楼,朝苏木点头致意,又让小雅跟他下去。

大夫每日都会来,两人都心知肚明?,那些药无?法根治她的病,只能起?到少许安神作用,让她晚上能好睡些。

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好转,脉象虚弱,大夫叹了?声:“姑娘可有好好歇息?”

“昨晚睡得?挺好。”苏木回道,“大夫开的药很有成效,谢谢您。”

大夫拿出几服药放在桌上:“姑娘,你年纪轻,又是习武之人,膝盖旧疾,虽不能根治,细心调理也能有所缓解。只是你这身体,寒气进入肺腑,怕是难好,而旧伤未愈,新伤又至,需长久医治,如此或许能好上几分。可心病无?药可医,唯有姑娘放下心中所忧,这病才能有所好转。”

“我听大夫的。”苏木抓住桌沿,欲要起?身送别,大夫忙示意她坐下,她也就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