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来，西北动乱不断，始终没被蛮族入侵。赵祎登基后?，这两?年天?灾人祸，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西北又?能好到哪去，却没被攻破，你道是为什么?？真?以为曹闯能够抵挡得住外境蛮夷？西北能守住，是你父亲留下的杨家军和暗线，是他们一直在暗中坚守，保护身?后?黎民百姓。”

怎么?会，杨闵已经死了?，杨家早已没了?，他们是抱着怎样的信念，还在守护大燕，护佑百姓，不可能，他不信。苏木，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告诉我，我过去十几年所?得知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张少昀死了?，太后?都救不了?他，而?你，杨霄，你为何还能活着？且不受一点责罚？因为赵淳不会让你死。”

为什么?？杨霄想过，可没有结果。直至淳王爷告诉他，他虽和张少昀一同领旨，负责卷宗一事。卷宗未得，张少昀是因救走?苏木而?获罪，而?皇上?还需要他找出卷宗，将功补过。

“当?年你父亲被捕入狱，临死前跟赵贺说了?两?件事，保了?你一生。其一，杨家军与暗线只认杨家族人和他留下的卷宗，二者不可互缺，也就是说，如今整个大燕唯有你携带卷宗，才可以率领他们。其二，如果杨家族人被迫害而?死，杨家军会踏平整个上?京。这也是为何赵贺将你的族人尽数杀害，却不敢杀你的原因。留下你，隐藏的杨家军就不会轻举妄动。而?他也需要你将这些人找出，铲除杀尽。”

“苏木，你骗我，若真?如你所?说，为何我母亲和姑姑死的时候，杨家军没有出现？为什么?？”

如果苏木所?说都是真?的，他母亲就不会死，姑姑也不会自尽，杨家族人更不会被杀。杨家军一夜消失，暗中蛰伏十几年，他们是想为杨闵报仇，是要造反覆灭大燕，是乱臣贼子，是叛徒，先皇和淳王爷是这么?和他说的，而?他身?边的所?有人，也都是这么?告诉他。

“因为，这不是全部。”杨霄眼圈发红，他在逼自己冷静，可他根本做不到，苏木抚上?他的脸，触手冰冷，“杨闵将军给杨家军布下的命令，其实有三。其一，守住西北，不得让外族入侵，尽其一生护佑身?后?百姓。其二，杨家军全部归入暗线，隐姓埋名，若杨家人寻来，没有卷宗亦不得归顺。其三，卷宗在清风寨大当?家手里，若杨家人尽数被杀，皇帝昏庸无能，山河混乱之际，清风寨寨主将接任杨家，率领杨家军攻入皇城，诛杀皇帝，还天?下太平。”

“这就是为何赵家这两?狗皇帝要如此执着找到卷宗，没有卷宗，就是你去了?西北也没用。卷宗本不存在，是杨将军为了?护住所?有杨家军性命而?设下，他料到以后?可能发生的事，因此把卷宗交给杜仲，而?不是交与你手。你母亲和你姑姑自杀，杨家军没有出现，是因为当?时外族入侵残杀百姓，若是离开，必然会失守，为此他们不得不守在西北，在无人知晓之处，守护众生。”

杨闵将军猜到自己一死，杨家军无人能幸免，赵贺不会放过，唯有他们将身?份隐藏，才能逃过这一劫。他只身?回京，是要换回他家人和杨家族人，赵贺只给他几日时间，并以杨家人性命威胁，此情况下，杨闵将军不得不从西北返回上?京。

卷宗一事原是绝密，杨闵的计划是唯有杜仲和杨家军，以及暗线所?知，却没想赵贺出尔反尔，过于狠绝，他不得不在临死之际，以卷宗一事来倒逼赵贺，逼他放过杨家人。

最终，只留下刚满八岁的杨霄。

当?年杜仲没有前往西北带领杨家军攻入皇城为杨闵报仇，是他深知杨闵要以自己的死，换来天?下平定安稳，不愿挑起祸端。还有就是杨霄还活着，被赵贺收养在身?边，杨家唯一仅存的血脉，杜仲不能，也不敢赌。

杜仲信中所?说，守住卷宗，天?下可稳，一旦交出，杨家军将会被屠杀，大燕的帝王也不会再有理由留下杨霄。这也是她自始至终都不愿告知杨霄卷宗下落的原因。

真?相摆在眼前，杨霄不信也好，不接受也罢，苏木能做的便是告知。她原是要前往西北寻找暗线，这个大燕没必要再守着了?，皇帝残忍暴虐，不顾百姓死活，不等外族攻入，大燕内部就能土崩瓦解。杨闵将军当?年为了?不让百姓承受战火，才慷慨赴死，如今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中，与身?处战乱又?有何区别。

她要带领杨家军攻入皇城，九五之尊的位置换人坐，还这世间一个安定。可她太累了?，杀掉几个士兵就已是筋疲力尽，她怕自己撑不到那时候。

选择告诉杨霄，赌上?所?有，他若仍是执意站在赵祎那边，她就是死，也要带上?杨霄一起。西北的暗线还在坚守，清风寨五百多人亦还在守护各将士的家人。寨子被毁，所?有人被杀，她不能让杨霄毁掉数万人的默默付出，还有清风寨人的牺牲。

即使?希望渺茫，即使?几乎不可能，但?苏木还是赌了?，赌他会幡然醒悟，由他来完成自己未能做到的事。

手被杨霄握住，十指相扣，很紧，似乎想要拽紧什么?，可他什么?也抓不住，不管是过去，还是当?下。

他原以为的事实，并不是真?实，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他茫然无措般抓住自己的手，就像悬在崖上?徒然抓着一根藤蔓。只是，这根藤蔓无法将他救治，甚至在他将要看到希望时骤然断裂，而?他也狠狠摔至谷底。

这些真?相对他来说过于沉重，将他十几年来所?坚信的全然摧毁。就如同这座破庙，他心中的某些信念，也在土崩瓦解。

第111章 第 111 章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最后一丝火光被大雪覆灭, 周围顿时陷入黑暗。原先?包围的士兵早在杨霄下?令时撤离，寒风呼啸而过，苏木再次忍不住缩紧身体, 试图让自己暖和些。

她太冷了。

“苏木, 你告诉我这是真相，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如?果，如?果真如?她所言, 真相是他这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仇人?身边，先?皇是害死他家人?的凶手?, 淳王爷将他族人?全数杀害，他不愿相信, 也接受不了。内心试图抗拒，可苏木的每一句质问，他都无法反驳。

杜仲，你想的没错, 他真的不信。

苏木挽起左手?的袖子, 在她消瘦纤细的手?腕处, 缠绕着一串佛珠。她一圈一圈解下?, 放到杨霄手?中。

“杨老?夫人?的佛珠，当年给了杨闵将军，愿护佑他一生平安, 杨闵将军将它送给了我。那?年杜仲去往金佛寺, 晚一步没能带你们离开。后来他把佛珠留给明空大师，请他代为保管。一个月前, 我前往金佛寺，取回佛珠，与明空大师了解了一些事情。”

杨霄的手?不住颤抖, 这佛珠，他终是认了出来。

“这些年，明空大师一直都在默默关心你，华姑姑曾侍奉过寿康公主，原是作为陪嫁侍女跟随去往将军府，因?被当时的太后看中，留在宫中。你进宫后，她主动请求去照顾你，杨闵将军生前与明空大师交好，她经常会到金佛寺祈福，为的就?是告知他关于你的境况。杜仲也是从明空大师那?得知你的事情，了解你在宫里的情况。”

从赵贺想要?除掉杨家那?日起，将军府便在宫中暗卫监视下?。杨闵无法脱身，若是将家人?接到西北，无疑是给赵贺一个起兵的理由，到时战事一起，怕是连他们都保不住，只能暂时留在上京，才能保全性命。

要?是送他们离开，只有杜仲的清风寨，才能将家人?藏匿，赵贺绝不会想到杨家会在土匪寨生存。

奈何，当时杨闵的亲信皆不在上京，江方洲等人?能帮他，可一旦暴露，死罪难逃。他唯有将家人?先?暂且送至金佛寺，一是地处山中，隐蔽多暗道，二是寺中多出家之人?，每日香客来往，又有明空大师暗中庇护，即便有宫中密探在周围监视，也无法轻易动手?。

杨闵自知躲不过，自己死后，换得赵贺心思放在西北，无暇顾及，而杜仲借此机会将家人?带离。

杨闵入狱不久，杜仲来到凤鸣山，杨老?夫人?等人?日夜被赵贺的人?盯守，他于暗中将这些耳目眼线全然摸清，布下?逃亡路线，以备万无一失。

那?晚，杜仲潜入寺庙，与赵平儿?相见，正要?将他们带离。然而，杨闵突然被杀，杨老?夫人?骤然离世，杜仲无法立即行动，欲将杨老?夫人?埋葬后便带寿康公主和杨霄离开，却没料到赵贺来得这么快。

赵贺亲自前来金佛寺，以全寺僧人?性命做威胁，逼寿康公主带杨霄入宫。外头全是禁军，还有不少耳目，此番情形下?，杜仲不得不暂时隐身，无法将他们救走。

后来，寿康公主和杨婉儿?逝世，杜仲曾杀进皇宫，想把杨霄带走，这做法过于冒险，也还有一线希望，他不愿杨霄生活在仇人?身边。

当时杨霄被赵贺带在身边，杜仲杀到赵贺所住寝宫，眼看就?能杀进去将杨霄带走，然而整个皇宫的禁卫军将他层层包围，杜仲无法见到杨霄，唯有先?杀出重围。

杜仲回到金佛寺，担心受怕等了一晚的明空大师见他平安归来，才放下?心。

明空大师想了一夜，他也不愿杨霄被仇人?欺骗，却无可奈何。明空大师与杜仲说，杨霄在宫里生活，虽是活在仇人?身侧，只要?卷宗和杨家军没被找到，他就?还能好好活着。此次杜仲没能顺利将杨霄救走，赵贺必然已经起疑，定会严加看守，杜仲若再次行动，怕是会比这次更加艰难。

杜仲武功高强，独自突围不是问题，可皇宫森严，赵贺不是等闲之辈，要?带上杨霄，怕是困难。万一失败，杨霄得知真相后，他是杨家人?，必定会选择报仇，可他年纪尚小无法自保，到时赵贺会对?杨霄做出什么事，谁也不敢保证。

即使成功将杨霄救走，赵贺不会放过他们，杨霄日后过的将是日夜逃亡的生活，仇恨在他心中种下?了根，他这一生都不得安宁，只为复仇而活着。何不等他长?大些，日后等到恰当时机，再告知真相。

而杜仲已杀进皇宫一次，赵贺定会派人?追查，到时杜仲一旦暴露，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到西北带领杨家军攻入皇城，可彼时社稷安稳，这么做，又会违了杨闵生前遗愿。

最为稳妥之计，是让杨霄继续在皇宫生活，杜仲在不为人?知之处守护，以暗藏的杨家军倒逼赵贺留住杨霄的命，不能暴露身份，让赵贺拿杨霄的命作为把柄来逼杜仲妥协。不管如?何，杜仲和杨闵的关系不能被赵贺所知，被他盯上。

“明空大师告诉我，为了你，杜仲等了十年，隐忍了十年。你若被准许出宫，一定会前往金佛寺祭拜杨老?夫人?，即时他会想办法寻得机会，与你相见，告知你当年之事。”

“他不知你何时会来，为避免打草惊蛇，不敢贸然行动。然而你出皇宫没多久，又回宫里居住，他迫不得已，让华姑姑委婉传话，让你来金佛寺一趟。你的回复是，皇上病重，无法脱身，等杨老?夫人忌日那天自会来。”

谁也没想到，杜仲还未来得及告知杨霄真相，清风寨会被突袭。

终究是晚了一步，一如?当年。杜仲一直觉得是他的错，是他当年没能将杨霄和寿康公主带走，如?此，寿康公主不会被逼而死，杨婉儿?不会自尽身亡，杨霄也不会被迫活在仇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