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决意如此,我不拦你,也拦不住。”薛景言太了解张少昀,带苏木踏出这大?牢一步,便是死罪。他懒得拿这些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来说,张少昀要顾及这个,就不会说出带苏木走的话。他说了,那就只有一个结果,必然要带她离开,“不过,作?为朋友,我怎么也得问一句,可?考虑过丞相和?夫人的处境?”
薛景言还?真是了解他,轻轻触碰苏木脸上的道道伤痕,张少昀道:“想过,他们不会有事。景言,等?下你假装被我打伤,别人问起,你只知道一件事,苏木是被我带走,与你无关。”
薛景言抱手,望向牢房的屋顶,心?想这牢里可?真黑,在这,看不清太多东西。
他讨厌这里。
“不了,我先?走一步,假装这事我做不来。可?别那么容易死了,你若死了,苏木也活不了。还?有,等?我出了这大?牢,你再动手,免得惊了外面的人。”
说完,薛景言看眼昏迷的苏木,慢步离开。这日子,越发的是过不下去了。
张少昀紧握苏木的手:“苏木,你坚持住,再等?等?,很快,我就会带你离开。”
薛景言走后没多久,张少昀走出牢房,带头侍卫朝他抱拳行礼,就要回牢门外继续监守。而?在他转身那瞬,腹部突然遭受重拳,尚未反应过来,手中的刀已?被人夺走。
“大?人,您这是?”带头侍卫捂着肚子,眉头蹙起,起初还?是怀疑,见张少昀豁然抽出刀,瞬间冷下脸,“您要劫狱。”
张少昀将刀鞘扔在地上,利刃冒出冷光,他沉声道:“没错。”
第90章 第 90 章 原来,不是幻觉。……
总是?一片死气沉沉, 压抑肃静的牢房隐隐传来打斗声?,薛景言抱手半靠在门扉上,仰头?, 闻听里面传出的声?响。
薄云遮月, 夜色沉凉。
不知?看了多久,只觉得脖子有?些酸,薛景言伸手揉了揉, 一阵寒风吹来,不知?飘散到哪的思绪也被卷回。他往后看去, 动静小了许多,快结束了, 想到这,再次抬头?,这次看的不是?弯月,而是?顶上的两盏灯笼。燃起油灯的灯笼因风吹拂而摇曳摆动, 昏黄的灯影映在雪上, 一晃一晃的, 白雪似乎也随之晃动。
他抓起一小把雪握在手里, 感受冰雪的寒冷。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缓慢,坚定, 一步, 两步……
薛景言起身看向昏暗的大牢,在心里默数步伐,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不多时, 他看到张少昀抱着?苏木走出。
张少昀的衣服披盖在苏木身上,这般寒夜,她受了重伤,原有?的衣服又破碎不成样子,抵挡不住寒风,薛景言将披风脱下,一并?盖上。
杨霄带出的手下都不是?好对?付的,即使是?张少昀也得耗上一段时间,劫狱之事必须快,不能拖。薛景言在外面等待,只觉时间似乎过去许久,其实并?不然。不管如何,眼下时间紧迫,再过不久,就会有?巡查的宫中侍卫过来。
“这地方不宜久留,有?事离了再说。”薛景言将披风拉高,挡住苏木的脸,“走另外一条路,跟我来。”
“好。”
从他与侍卫对?峙,而没看到有?人进来增援时,张少昀就猜到了,外头?的随从狱卒武功比不上牢门前躺下的五个,但胜在人数多。若都冲进来,他必定需耗上不少时间,自始至终都没人过来,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都已被薛景言打倒。
一路走出,看到躺倒的方巍手下还有?狱卒,张少昀心里的想法落了实。薛景言嘴上说是?离开,却帮他扫清了劫狱的路,为避免有?人醒来通风报信,他还一直默默守在大牢门外。
怀里的人咳嗽起来,张少昀低头?,感觉到苏木轻拉了下他的衣服。
苏木缓缓睁开眼睛,眼皮很重,人也累,身上没有?一处不疼,可?她不想错过,怕以后再没有?机会,她望向天际,轻声?道:“下雪了。”
寒风袭来,环在身上的手收紧了些,许久未感受到的温暖隔着?衣服传来,苏木忍不住缩了缩身体,贴近,贪恋这一时的暖意。她靠在张少昀的胸膛上,再次闭上了眼。
她短暂清醒过来,又很快再次陷入昏迷,快到连张少昀和薛景言都无法确定,他们听到的到底是?幻像,还是?苏木所言。
牢门前悬挂的灯映出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昏黄灯火下,有?东西从天下飘落,张少昀抬头?看去。
点点稀碎雪花落下。
原来,不是?幻觉。
虽是?夜晚,但宫里无时无刻都有?人巡逻,大牢这边也不例外。薛景言在宫里当?差,作为史官,不仅要?整理?前朝旧事,还得编撰记载当?朝,皆是?繁琐之事,忙的时候也和同僚住在宫里过。他又是?无聊之人,总是?一副散漫漫不经心的样,但他要?是?有?心留意观察,基本都能摸清他想要?获取的情况。
从猜到张少昀喜欢苏木那天起,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因此对?宫里值差换班的时辰,何时有?人经过巡查,哪条宫道少人都算得一清二楚。
此时宫门尚未关闭,要?从其他门出宫,要?绕远路不说,且需经过后宫内院,如此,反而更会引起别人注意。
而直直往宫门这边来,不仅可?以节省时间,也能立即坐上马车离开。大约相隔一个时辰,会有?人来大牢巡查一次,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多耽误一分?,便?添一分?危险。
一路上不免会遇到宫里的人,因薛景言有?提前谋划,自是?知?晓这个时间除了些许宫女太监,并?无其他人经过,而碰见的这些人,没有?人敢上来提问一句,更无人敢质疑。
或许也没人会相信,苏木乃朝廷重犯,不会有?人敢劫狱将她救走,更不说对?方一个是?当?朝丞相独子,一个父亲乃先?朝太傅。再者,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张少昀恨透苏木,若不是?苏木手握卷宗不肯交出,他也不会被皇上惩罚。
为减少宫里侍卫的怀疑,两人面色平静,而张少昀抱着?苏木径直走出去,因苏木被遮挡严实,侍卫看不到她身上任何一处。
出宫门时,不出意外被禁卫拦住,禁卫军长官虽是?警惕,因忌惮张少昀的身份,并?不敢强硬。他看向张少昀怀里抱的人,问道:“大人,请问这是??”
“哦,这个啊,张大人今日在太后那里看中了个小婢女,这不,身上受了点伤,不好走路。”没等张少昀回应,薛景言自然把话接过,说得坦坦荡荡,笑容却是?意味深长,给?他递去一个眼神,“张大人怜香惜玉,自是不忍心她受罪。”
禁卫长了然,然而慎重起见,迟疑片刻,道:“二位大人,出入皇宫之人,属下都得查验身份,此乃属下职责所在,望大人见谅。”
张少昀冷下脸:“我的人,你也配?”
“这是?张大人要?藏在屋里的人,可?不能随意泄露。”薛景言脸上笑嘻嘻的,拉过禁卫长官往旁边走开两步,低声?说,“跟你偷偷透露两句,是?张大人喝醉了酒,一时上头?,没把控住,那什么,未免就粗暴了些。至于身份,我可?以悄悄告诉你,是?太后宫里那个叫玉竹的小宫女,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去太后那问问。不过,太后因这事发了好一通脾气,怎么说也是?她宫里的人,就是?张大人也不能这般胡来不是。奉劝提醒一句,去问的时候,可?得小心点言辞,太后有?令,此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若是传到朝阳公主那,这事咱们张大人也不好跟公主交待,你说是?吧?”
薛景言一顿忽悠带恐吓,还真把禁卫长给唬住。如果是?太后那边的人,他自是?不敢带人去查问,张少昀身上确实有淡淡酒味,而他抱着?的人包裹严实,必定是?不想让人知?晓。
差点就坏了事了,他赶忙抱拳低头?,朝薛景言道谢:“多谢大人告知?,属下明白。”
薛景言拍拍他的肩膀,都在宫里当?差,出入久了,也混了个眼熟,这人他认得,能不杀就不杀吧,把太后搬出来压一压,能躲过这一劫就行。
“张大人,请恕罪。”禁卫长快步上前跟张少昀致歉,又道,“放行。”
薛景言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在禁卫长朝自己看来点头?示意时,他也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等张少昀和苏木上了马车,他转过身,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又回到往日里波澜不惊一脸冷静带点半死不活的散漫样。
马车飞快向前奔去,车轴滚动,碾压在被白雪覆盖的青石板街道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印。因是?冬季,上京城的夜晚难得沉寂下来,茶馆酒肆倒是?灯火通明,春馆香阁靡靡声?不绝,嬉笑打闹,欢乐之声?不时随风闯入耳中。
到了薛景言的府上,张少昀原以为是?要?将苏木藏匿他家里,然而薛景言让人拉出另一辆马车,让他抱苏木进去。来不及多想多问,薛景言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和考虑,张少昀点头?,很快抱着?苏木上了马车。
薛景言坐在马车前,拉起缰绳,而之前的马车由?另外两人乘坐,两辆马车并?区直行,往城外飞奔。
离了上京城,薛景言回身看了眼,还好赶上了。要?是?城门关闭,要?想出城免不得被盘问,又得找一番借口。他驾驶马车狂奔,直至彻底离了上京城,朝前面的两人点了下头?,他们乘坐的马车继续往前奔去,而他则是?往旁边的小道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