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苏木胸口?终于有所起伏，杨霄才发觉自己一直都在?憋着气，忘了呼吸，骤然间，喘气不止。苏木气息停止那刻，杨霄如坠入冰窟般，周边所有的寒气都侵入他?体?内，浑身冰冷。

他?从?未如此害怕过。

“大人，此人身体?极其虚弱，之前伤势尚未痊愈，如今又受银针所刺，寒水浸身之苦，恐有生命危险。如要保住其性命，需加以?细细观察，更要细心调养照顾，不可再受刺激和伤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程太医惊出一身冷汗，眼前这个犯人，便是传言中的清风寨大当家，不想竟这么年轻，还是个小姑娘。从?脉象看，她?遭了不少罪，能撑到现在?，还是多亏她?多年习武，若换成一般人，怕是撑不过三日。

“多谢太医告知。”

苏木十指上都是银针刺入的伤口?，一清二楚，杨霄不会发现不了。

“下官这就去熬药。”程太医拎起药箱，对杨霄拜别，走了两步，还是于心不忍，转回身，“大人，如果下官没有猜错的话，此人已?是几日未进食，身体?虚弱，也有此缘故。”

“好，我知道了，辛苦程太医。周扬，送太医回去。”杨霄伸手碰上苏木的脸，若来晚一步，怕是此刻已?失去了她?。

他?无法想苏木这几天遭遇的折磨，而她?看到那些?骨灰该有多痛苦。他?记得清明那天，苏木表面强作镇定?，抓住自己的手不住收紧。这一次，她?身旁没人可以?给她?依靠，唯有她?自己独自面对，她?亲眼看着这些?骨灰倒在?面前，却无能为力。

他?早该想到，那些?人怎可能会轻易放过，不交出卷宗，殿上行?刺，两件事都能定?她?死罪。他?却偏偏相信了最不可能的说辞，苏木会安然无恙。

指甲没入掌心，这样的疼痛，远不及她?受过的一丝一毫。片刻后，杨霄起身走出牢房。

李政道带人守在?外侧，程太医来了之后，他?也能瞧见牢里的情况。杨霄竟会给这女?人换上自己的衣服，看来并非完全如传闻所说，杨霄对苏木恨之入骨，恨她?死守卷宗下落不肯告知。从?他?的举动可瞧出些?许端倪，杨霄对苏木的感情，似乎不一般。

皇上亲口?跟他?说，可对匪贼苏木进行?惩戒，高太后也对苏木公然行?刺皇上一事甚是恼怒痛恨。即便杨霄身份特殊，也不可能越过这几位直接参与到卷宗调查中，再说，他?今日所作所为，已?是违背皇命。

李政道也是后怕，本是想让苏木吃些?苦头，逼她?说出卷宗，没想差点?脱了手。如果不是杨霄突然到访，苏木这会子已?经死在?水牢，这样一来他?就脱不了干系。

杨霄走到身前，李政道拱手弯腰，做小伏低先认错：“大人，是小的一时疏忽，不料贼人苏木竟顽劣桀骜至此，始终不肯认罪。”

“骨灰，银针，水牢。”杨霄声音很?冷，眼里是无法克制的杀怒，“李大人，接下来，还想动用何种刑罚？”

“大人明查，皇上亲口?所言，对贼人可施加惩戒，直到她?说出卷宗下落为止，下官乃是奉命行?事，处罚犯人，也是为了获得卷宗。”

“奉命行?事？”杨霄冷声道出，忽然出手，将李政道身形一错，背对自己，而后左手掐住他?的下颚往上一抬，右手猛地抽出身后随从?手中所携带佩刀。他?速度过快，在?场所有人都没意识过来，锋利的刀刃已?经划开李政道的喉咙。

李政道眼睛倏然睁大，似是不敢相信，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嗬嗬”声，鲜红滚热的鲜血从?喉间喷出，溅在?他?面前的墙壁上。

杨霄手一松，李政道往前倒落在?地，死前眼睛睁圆，带着不甘。他?将刀交回随从?，留下一句“处理干净”，再次进去牢里。

“是，大人。”许明歪了歪头，示意身后的人上前，将李政道的尸体?搬走。李政道的几个手下都被杨霄所举吓到，全身发抖，面如白纸，当即跪下求饶。许明冷眼瞧过，“不想死就乖乖闭嘴。”

警告完这些?人，许明往后看去，他?们大人背对牢门半跪在?地，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自小多年跟随相伴，他?不会看不出，大人对苏木的感情已?然不是官匪关系。

他?从?未见过杨霄有恐慌失态过，更不说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可今日，在?这些?人面前，杨霄连一向的镇定?自若都抛之脑后，他?满眼，满眼都是苏木。程大夫说苏木情况危急之时，杨霄的脸色倏然间煞白，好几次，他?都似乎看到杨霄失去了气力，随时要倒下，却逼自己不得不站稳。以?及，杨霄那个眼神……

不会有错，苏木对杨霄来说，绝不可能只是手握卷宗秘密的土匪大当家，对朝廷危害之人，也不是关在?这里的死囚。

许明想不明白，但此事不是没可能。

第82章 第 82 章 程太医仍是忘不了那一日……

乾宁宫。

李政道被杀一事传到皇上等?人?耳中, 高太后心有不满，对杨霄这般肆意?妄为之举颇为恼怒，赵祎对此只是感到些许意?外。杨霄不会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候, 如此蔑视王权, 公然杀害朝廷官员，可是大罪。

“王叔，您对这事怎么看？”

高太后面露不喜, 张相一如平日般面容严肃，瞧不出情绪, 赵祎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移到淳王爷。无论如何，他?都要给其?他?官员一个?交待, 又不能让杨霄下狱。

淳王爷放下茶盏，低头思索片刻，才道：“皇上，此事无需费神。李政道违背圣意?, 办事不力, 不仅没问出卷宗下落, 还?对苏木严罚过重, 致其?差点死去。卷宗未得，苏木要是死了，李政道可是犯了误国之罪。杨霄杀了他?, 只不过是阻止他?犯下罪责, 不能因他?一个?蠢货，而害了大燕。依我看, 杨霄不但没罪，还?为我大燕立下功劳。”

“王叔所?说极是。”赵祎大喜，李政道那人?死了, 他?根本不会在意?，死了就死了，但不能让杨霄受罪。

高太后冷哼一声：“皇叔所?说有理，但李政道官居刑部?左侍郎，乃是我朝官员，即使是犯了罪责，也该由三司会审，皇上定夺。杨霄不问缘由，便于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杀害，此举可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一个?臣子，越过皇上行权，简直是荒谬。纵然他?及时救下贼人?，可功不能抵过，如此次放过，日后他?眼里还?有皇上吗？这大燕岂不是由他?一人?说了算。”

“母后，霄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和孩儿一起长大，您也是看着的?。”赵祎有些急了，以前母后对杨霄挺好，可自从父皇去世?后，她就对杨霄有所?戒备，总是抱有敌意?，话里话外对他?尽是不满，“而且霄哥一直对朕很好，霄哥不会害朕。”

“皇上乃是天子，万万人?之上，怎可唤非亲非故之人?为兄长。”高太后听到此话，怒火更甚，“皇上应当时刻谨记，你已是皇上，不可再和从前一般任性胡来，轻易相信别人?。”

“儿臣记住了。”赵祎不爽，再次看向?淳王爷，后者轻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反驳，哪怕心存不愿，对高太后的?指责叮嘱也只能应下，“以后儿臣不会再叫了。”

“皇上记住便好。”高太后怒气稍有平复，“皇上，李政道虽死，贼人?苏木仍未认罪，卷宗之事不可拖延，可得有人?替上，张相，你怎么看？”

和淳王爷整个?人?都处于放松状态不同，张相一脸板正不苟言笑，正经而严肃。听高太后询问自己，张相先是沉思，而后才缓缓开口：“太后高见，依臣看，大理寺方巍为人?刚正，做事张弛有度，审问犯人?也有原则，不会滥用?刑罚，可作为人?选。”

高太后点头，对张相这话颇为赞同，侧目看去，赵祎蹙起眉头，显然是不乐意?。从朝中挑选出合适人?选，不是难事，可有李政道这个?前车之鉴，如今变得也不是件易事。

在赵祎开口反对之前，她道：“方巍在大理寺任职多年，为人?铁面无私，从不徇私枉法，哀家记得，之前京都府尹之子害死民女一案，便是由他?执手。皇上，哀家认为，方巍可行。”

“好，那就方巍吧。”赵祎也不多做反抗，反正都得选一个?人?去负责此事，谁都一样，只要能问出卷宗下落就行，“不过，朕认为，为避免再出现类似状况，审问苏木得有两人?在场，正好杨霄这两日都在大牢，他?对贼人?也熟悉，就他?吧。”

“皇上……”高太后刚出声，还?没说完，就被赵祎打断。

“即日起，大理寺方巍与杨霄共同负责审查卷宗一事。” 赵祎冷下脸，些许不悦，“母后还?有话说？是否对朕做出的?这个?决定不满？”

高太后心里堵气，愤然起身：“皇上既有主意?，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会不满。皇上，哀家突感不适，先行回宫，望皇上保重身体，不可为贼人?之事劳心费神。”

“儿子谨记母后教?诲。”赵祎扯了扯嘴角，亦是起身，“来人?，传太医，太后身感不适，让太医到未央宫候着。母后，儿臣稍后再去看您，请您也一定要保重身体。卷宗之事，亦不劳母后费心，若是因此而让母后伤神恼怒，是儿子过错。”

高太后气得胸口起伏，重重哼了声，狠甩袖子：“皇上日日为国事操劳，哀家怎可再给皇上徒增担忧，不劳烦皇上前去看望。”

“是，母后。”

“臣，恭送太后。”淳王爷和张相相继起身，拱手行礼。

此事已尘埃落定，张相自觉也没再留在这的?必要，便道：“皇上，为臣也先行告退。”

“好，张相慢走。”

高太后和张相走后，淳王爷再次落座，悠哉喝他?的?茶，不置一语，或者说，在等?赵祎主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