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破父母间婚姻,是件很残忍的事。

而最残忍的,他发觉父亲早已不爱他的母亲,只是把丈夫两个字当成某种必须执行的责任。而他的母亲显然不甘心,而且他感觉得到,林雁一定还爱着严正港,只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这累积了多年的爱而不得早已变成怨恨,将夫妻间原有的相近如宾啃食的丝毫不剩。

像一对拙劣的演员,一个努力装成两人还爱,一个满心怨恨只剩妒忌,两种相悖的感觉缠绕在一起,变成一只巨大的轮子碾压过严昭礼的身体,他的细心敏感作为玻璃渣铺满平地。

就这样砰的一声倒下去,血肉飞溅,毫无鼻息。

“妈。”房间内静默良久,小闹钟都开始响了灭,严昭礼才抬头看向林雁,“您不能不爱爸爸了吗?我和卓卓夹在中间真的很痛苦,你们这样来来回回。”

林雁自尊心强。

被儿子一说,笑容僵硬:“你小屁孩懂什么?夫妻俩过日子都是这样的,一辈子吵吵闹闹,才是相处的乐趣。”

“离婚也是?”

“谁跟你说我跟你爸离婚?没有的事。”

“妈。”严昭礼已经开始头疼,“你可以骗自己,但你骗不了我和我爸。我弟弟是个傻瓜,他什么都不懂,也不觉得我们家缺了谁不能过下去。可你这样折磨自己有意思吗?你明明知道爸爸喜欢他这个游戏人。他都已经不爱你”

“他不爱我爱谁?”林雁猛站起来,抓起自己外套,“严昭礼,你真是有意思。上高考不操心学习,净在意这些没有用的事情,你能考全省第一?不能就别关心这些,管好你自己。”

她生气地摔门出去。

严昭礼看着那扇门,听林雁回自己的卧室。

很快,隔壁传来林雁的质问,严正港的无奈。

然后是歇斯底里额地摔东西、砸花瓶、台灯,各种难听辱骂,鸡飞狗跳,震耳欲聋的聒噪纠纷

和之前一样,扯来扯去,最后又回到文家河身上。

严昭礼看着呗砸的晃动的钟,听林雁嗓音尖锐地质问那个男婊子又做什么了,敢这么拉拢我儿子,让他觉得他爸爸都不爱自己?

严正港说,好啊,原来卓卓说的是真的,你他妈真当着俩孩子面灌输这些污言秽语,不实的东西!

“”

严昭礼闭上眼,捂住耳朵,额头上一层冷汗。

半晌,他实在忍不住,拿起外套,飞快地趁着夜色跑出家去。

严卓立睡不着了,看着天花板想哥哥,揉揉眼睛,觉得有点难过。

以前在家他睡不着可以去哥哥房里找严昭礼粘着睡,可是爸爸说哥哥要高考,他不能添乱,就把他扔在这里。

窗户被小石子砸了一下。

严卓立一愣,看见又一颗小石子投在上面。终于确认,光着脚跑过去。

在灌木丛外面看见严昭礼,严卓立这小皮猴子忍不住撇嘴,泪汪汪叫他:“哥哥。”

“嘘。”严昭礼笑的一口白牙,从兜里掏出一个汉堡,“出来,哥给你买了好吃的,咱们俩找个暖和地方坐一会去。”

严卓立穿上衣服和鞋,偷摸摸就跑了。

一高一低两个男孩离开社团楼,很快,手牵手消失在了星光里。

第二天一早,钱老师叫孩子们起床吃饭。

到严卓立这屋,瞧见被窝掀开,还以为这孩子已经起来了。结果一直等到大家开饭,他都没有出现。

在社团住的孩子们通常不会乱跑。

钱老师找到文家河,跟他一说情况,两人急忙去查监控。

文家河没想到严卓立还能大半夜一个人跑掉,本以为他是回家,看见窗户外面那张熟悉的脸,一下子怔住。

“文老师,这个孩子你认识?”

何止是认识。文家河说,“这,这是卓卓的哥哥。亲哥哥,昭礼。”

钱老师听见是他哥哥松了口气,以为是人家爸爸妈妈的安排。

哪想文家河却面色苍白,急忙掏手机给严正港打电话,人都吓没了。

林雁一大早披头散发地去俱乐部。

这个家她呆够了,一秒也不想再坚持下。以前总觉得严正港对她多少还抱有一丝夫妻情分,昨晚这一架彻底吵崩塌,她也终于看清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一个无情种。

严正港一起来就满是起床气。

看什么都不顺心,又觉得烦。掏出烟点上没抽两口,手指被烟灰烫到,他不由倒抽一口气,直骂他妈的。

电话响,见是一个陌生号码,没打算接。

那边持续不断,他终于忍不住,满腔怒火:“不买保险,家里孩子不上英语课!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去,甭他妈骚扰老子!”

他抬手要挂,班主任忍着火问:“您是不是严昭礼的爸爸?”

严正港一愣,又看号码:“哪位?”

“我是他的班主任。”

一句话,他顿如妖怪显形,急忙坐直身子:“哎呦,不好意思了老师,最近骚扰电话多,我还以为是推销呢。昭礼怎么了?”

他自从知道自家儿子把刘森打成那样,就一直心存忌惮。

倒不是怕严昭礼被报复,只怕他这性子在学校欺负其他同学,还把人家弄得都不敢说,不敢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