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弘昼全身上下细细检查了一遍后,赵太医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说道:“这伤处看着骇人,但好在五脏六腑并无太大损伤,此乃大幸。但五阿哥毕竟年幼,这样伤了一回,接下来的日子要好好将养着,若是不慎,恐会留下暗伤,虽不至于影响寿数,但也会在日后缠绵病榻。”

听着赵太医的话,四爷先是心情一松,提到腹部最怕的就是内里的五脏六腑有什么大碍。若是五脏六腑并无大碍,那日后只需好好养着,府中不论什么珍贵的药材都是能弄到的。

但听见后面的话,又紧张了起来。小五自出生起便很是康健,耿氏将他养得极好,平日里甚少生病,可以说是他府中最好养的孩子了。若是经过这一遭,让这孩子变得体弱多病起来,那可就太遭罪了。

诊断完之后,赵太医留下了一张方子命早晚一次喝上三日。又留了一瓶外敷的药,叮嘱了一番之后就告辞了。

四爷接过药后,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将弘昼的腹部都敷上药后盖上了透气的薄被。命人将屋中的炭盆多放几个,既然盖不了厚被子那就让屋内暖和些。

此时下人煎好的药送了上来,弘昼被叫起来喝药。四爷将药一勺一勺喂了过去,弘昼被苦得只觉得人生无望,若非腹部实在疼痛他简直想要将药夺过来直接一口闷了。

喝完药,感受着室内的暖意,弘昼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是睡得还是不安稳,时不时地就想要抚一下自己的肚子,四爷命人在床边点了盏昏暗的灯,派了人在这里看着弘昼睡觉,免得若睡觉不老实将自己受伤的地方压了。

做完这些后,四爷从室内出来,走到了院外。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一轮皓月悬于空中,周围伴着几颗星星,但这几颗星星极为昏暗,若是不专门去瞧,说不定都看不见。

弘时还跪在那里,除却弘时的小厮祥桂陪着自家主子一起跪着之外,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别的人了。伺候的下人们虽然知道是王爷在罚三阿哥,但并不敢多看,除却一定要走这里,其余的皆是绕路了,生怕自己在这里多走了两次让三阿哥记住了,日后记起来了找机会来报复自己。

在这里已经跪了两个多时辰了,弘时的面色一半在月色的映衬之下更加苍白,另一半则肿起来很高,方才四爷那一巴掌是用了全力的。他听见声音微微抬起头来,在看见阿玛那张冷峻的脸后,面上激动了一下,随即就变成了害怕。

自幼起便没有遭过这么大的罪,弘时只觉得自己的腿宛如针扎一般的疼。但他不敢私自起来,方才已经犯了大错,若是自己起来阿玛更生气了怎么办。

“阿玛,”见四爷已经走到了面前,弘时仰起头来,可以将自己那肿起来的一巴掌对着四爷,“儿子知道错了。”

“错在哪?”四爷的声音冷淡,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儿子不应和五弟玩的时候没有分寸,”弘时说道,在这里跪着的这段日子里他已经想好了,是决计不能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一定得是不小心的,“五弟年幼,和他玩的时候本就该注意些力道,日后决计不会了。”

听见弘时的话,四爷眼中的失望之色加深。已经在这里跪了几个时辰了,依旧不肯说实话,对手足兄弟无关心怜悯之情,竟连弘昼的一句话都不曾问过,一开口是认错,但却不敢将自己真错的地方说出来。

“你只有这话想说?”四爷再问了一遍,他决定给这个不聪明的长子一次机会。

听到四爷的问话,弘时迷茫了一瞬间,随即点了点头。他不敢承认自己是故意,也只有这么多话可以说,毕竟多说多错。

见弘时点头,四爷闭了闭眼。

在外面和老八老九斗法,被他们捉到小辫子在朝堂上参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无力。此时他无比的怀念曾经的弘晖和弘昐,这两个孩子都聪慧,只要活下来一个他此时又何至于指望弘时。

“你,这般年幼便对手足兄弟这般狠心,你口中说是想和弘昼玩乐,但这书房外头人来人往的,你以为你所作所为便能瞒住所有人吗?”四爷语气中带上了一点抑制不住的愤怒,“犯错之后不仅撒谎,还屡教不改,这些年的孔孟之道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弘时本来还仰着脸想在阿玛那里卖惨,不曾想到等来的不仅不是阿玛的嘘寒问暖,而且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犯了这样大的错,不打不足以以儆效尤,拖出去打上十板子。”四爷冷肃道。

弘时开始学骑射还不足一年,年岁也还不大,十板子已经够他受的了,接下来的十天半个月想来是要躺在床上了。

听见阿玛口中的话,弘时宛如天塌了。自己不过是踢了一下蹴鞠,那弘昼想来也没什么大事,怎么就要让自己挨一顿打。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了弘时的痛呼声,前院一夜灯火通明。

这件事在一晚上传遍了后院,耿执羽惊得六神无主,几乎要跑到前院来看看弘昼是不是真的无碍。但最后被钮祜禄格格劝住了,既然爷已经责罚了三阿哥,那这件事便算过去了,若是主动跑到四爷面前叫,以这位爷的性子怕是会心中生恼。

直到听到张嬷嬷的禀报,耿执羽才算冷静下来,弘昼无大碍就好。只是心中对于三阿哥和李侧福晋多了些恨意,她的弘昼从来就是不爱惹事的性子,这回也是好好在外面玩着又没有招惹三阿哥,凭什么这样行事。

福晋受到了四爷的知会,安抚了耿执羽两回,也在早晨请安的时候训斥了李侧福晋好几回。李侧福晋多年来没有当面被训斥过了,臊得她面皮通红,心中恨恨的。

既然已经责罚了弘时,这件事便算过去了,凭什么福晋在后院偏袒耿氏那个贱人。更何况不过是被踢了一下,弘时竟然挨了十板子,四爷眼看着也是偏向那两个小贱种的。

这件事在雍亲王府中就算是过去了,四爷和福晋都已经责罚了犯事的人。即便耿执羽觉得不够,但也只能听从兮兰姐姐的话当这件事过去了。

但雍亲王府外的人得知了此事,心中盘算的可就多了。

“你说什么,咱们四哥打了他那个长子?怎么可能,四哥不是最宝贝他那个儿子了。”九爷拨弄着桌上的香炉噗笑一声。

第31章 十三爷来了

第31章

“诶?”十爷原本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玉佩,听着这句话也感兴趣地抬起头来,“可知详情?这个长子从前那般在意,如今竟不怕小孩子年岁小挨了板子发高烧吗?”

在这个年代,若是孩子发了高热,那便是极为危险了。即使这高热褪下去能捡回一条命也有被烧成傻子的风险,所以孩童期间最怕孩子发热。而挨了皮肉之苦,发热是常见的。

“上回不是已经打过了?”九爷冷笑一声,“上回被引到那样的地方已经挨了一顿打了,不过倒是不知道这次是为着什么。”

连最上首的八爷手中的笔也停顿了片刻,似乎也在听下面人的汇报。

像他们这样互相作对这么多年的政敌,在对方府上安插人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八爷也知道自己府上定然也有四哥安插的人手,所以能在书房走动的全都是自幼起便跟在他身边的人,被买通的可能性极低。

若是一般的小事自然也不一定能传出来,因为这被安插进去的人并不在什么要紧的位置。但府中的三阿哥伤了五阿哥,甚至牵连了后院的两位侧福晋格格,早就传遍府上了。他自然也知道了,趁着出府的时间将消息传给了与他接头的人。

“回九爷十爷的话,”下头的那人低着脑袋,知道这个消息必然能让上首的三位高兴,说不得自己也能领些赏钱,语调带着点愉悦,“听闻是雍亲王府的三阿哥踢蹴鞠的时候将五阿哥踢伤了,还叫了太医呢,当日那三阿哥就被罚了,跪了两三个时辰后打的十板子。”

“跪了两三个时辰后打的十板子?”九爷彻底下了自己拨弄的香炉,转头看着八爷笑道,“八哥,这可不就是咱们的好机会?去岁咱们在老四手底下吃了大亏,如今正是找回来的好时候。”

“下去领赏吧。”八爷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对着下面的人挥了挥手先将他下去,才看向九爷,“什么好机会?”

九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八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这弘时已经叫人引了他两三回了,他心中恐怕早就对他阿玛不满了。如今出了这一遭,咱们不得打蛇随棍上,赶紧让弘时知道他阿玛不好,但是有几个好叔叔呀。”

八爷没有应,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这小子看起来真不像是四哥养大的,”十爷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四哥自幼起便是一肚子的心眼子,但这小子不过听着外面的人说了几句话,便这样信了。也不知道四哥那个性子,是怎么养出这么单纯的儿子的。”

“若非这小子被养成这样,咱们也没有可乘之机啊。”九爷抚着下巴,似乎想到了日后从弘时这里套出对四哥不利的证据,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

“这段日子先别动,”八爷开口,唇边依旧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似乎一点也没有被去年毙鹰事件影响一般,“想来刚打了人四哥这段日子对咱们这个大侄子定然看得紧,还是得等过段时间,只要还放弘时出来,咱们就不愁找不到机会。”

这些年的观察,让八爷已经大体知道*了这个大侄子是个什么性子。四哥府中如今才三位小阿哥,这个大侄子就已经有了些紧迫感,这一遭过后想来更会将那两个小的恨上。届时不论想做什么,只要扯了这个旗子都好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