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弘时凑近了些,摇着李侧福晋的衣袖如小时候一般撒娇,“您和阿玛都提了什么?”
李侧福晋微微抬头,梅枝看见了自家主子的眼神,连忙一挥手,屋内伺候的人便纷纷走了下去。
见人都出去了,李侧福晋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低声道:“你以为额娘为何这段时日这般劝你好好念书?上回我不过提了一句世子之位,尚且还没说什么呢,你阿玛就发了大火。料想这几年来你阿玛应当是不会立世子了,既然这几年不立,那过几年那两个小崽子就长大了。”
“他们长大后,你阿玛若是疼爱幼子,难免不会有改立之心。额娘年岁愈加大了,新进来的年氏又是个狐狸精勾得他不往我这东侧院走,日后怕是在你阿玛那里也说不上话。倘若你功课不好,岂非又会加重了你阿玛改立的心思?”
弘时听见额娘的话,眼睛一点点地睁大。
他其实心里私下揣测过阿玛什么时候向皇玛法请旨,立自己为世子。若是成为了世子,那便能领俸禄了,亲王世子的俸禄与贝子是相等的,待遇也不算差了。
不过是想着其余许多叔叔家也并未立世子,所以便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不独他们雍亲王府没立世子。
况且和其他叔伯家中的子嗣众多不同,雍亲王府自他懂事开始便只有他一个阿哥,所以他从未想过这世子之位还有可能落在其余的地方。
若是阿玛心中是属意自己的,为何会对额娘发火,又为何会在这些时日这般冷落额娘呢?
“额……额娘,”弘时心下转了好几个弯,最后说道,“额娘为孩儿好,孩儿都是知道的,日后定当勤勉念书,不叫额娘操心。”
李侧福晋的手拉着弘时的手:“你如今年岁渐大了,又在外头走动,自然见的听的要比我这困在深宅大院的人多。可是额娘也非一无是处,猜你阿玛的心思,这么多年来我从未猜错过几回,所以这方面你一定要听我的。不仅要好好念书,和堂兄弟们的走动也不必太勤了,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回来说与额娘听听,好歹也帮着你一起参谋参谋。”
弘时本想反驳额娘所说的少与堂兄弟们走动,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必与额娘起冲突呢?反正这一个月中来后院的次数少之又少,只要敷衍敷衍额娘就是了。
“知道了额娘,孩儿明白的。”
见弘时乖乖地应了,李侧福晋面上才开始展露笑意:“这才对,你只要好好听话,不论是什么弘历还是弘昼都是越不过你去的。”
小孩子迎风长,深宅大院的日子数着过倒也还算快,转眼间春日的满园花团锦簇变成了秋日里的菊花蟹黄,又变成了冬日里的残叶飘零,很快迎来了弘昼三岁的生日。
“兮兰姐姐,你说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这么小一团,好像还在前几日似的,怎么这一转眼就能跑能跳的了,甚至翻过年去就要搬到前院去跟着爷念书了。”
耿执羽透过窗看着和弘历玩耍的弘昼,语气中带了几分惆怅。
钮祜禄格格手中纳鞋底的动作不停,一边笑道:“小孩子是长得快,这段日子你和弘昼相处要好好珍惜,毕竟爷发了话过完年就将他们搬到前院去,到时候想要亲近可就不容易了。”
本来按照规矩应当是三岁生辰一过,隔上几日便该搬到前院去。但无奈四爷这段日子实在有些忙,分不出时间来料理儿子,又顾念着弘历和弘昼都是冬日里出生的,不若等翻过年去一齐搬进去好。
“谁说不是呢,这几日里我连弘昼调皮捣蛋都舍不得多训了。”耿执羽应道,“只怕这样的年岁便送到前院去,到时候与额娘亲近不起来了。”
钮祜禄格格摇头笑了:“弘昼不过是有些孩子气,你如何就舍得多训了。至于亲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连福晋从前的大阿哥都是三岁就送到了前院,再者孩子都已经三岁了,多少也是知道些事的,倒也不必急于一时的亲近,这有日后才是正理。”
耿执羽知道兮兰姐姐说的日后是等孩子有出息了,日后待四爷过世,分家的时候可以将自己带出去当个老封君享清福。
“罢了罢了,忧心不忧心的都要送前去,我且不庸人自扰了。”
“难得啊,”钮祜禄格格奇道,“这果真是日日跟着启蒙小孩儿一起念书的,竟然都会用典故了。”
耿执羽柳眉一竖:“好啊,姐姐你笑话我。”
“哪有哪有,我这不是夸你的嘛,”钮祜禄格格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笑道,“别说你了,我这些日子跟着他们一起启蒙,也是学了不少呢。从前我见我额娘阿玛给弟弟妹妹们启蒙的时候,也就是拿本三字经便是了,哪里听过先生讲课呢。”
正在这时,气喘吁吁的弘历和弘昼一起进来了,他们额头上都带着大颗大颗的汗珠,脸蛋红扑扑的一看便知道在外面玩得高兴。
“渴,额娘我要喝水。”弘昼一进来便到处找水喝,接过鸾晴递过来的一杯水后,非常豪放地一饮而尽。
弘历也在找水后,拿到张嬷嬷递过来的水后文雅地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耿执羽看着自家儿子豪放的动作,又看了看弘历斯文的动作,伸出手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下。
第28章 前院
第28章
察觉到耿额娘的动作,弘历诧异地看了过来,*奶声奶气问道:“耿额娘为什么要打自己呀。”
弘昼听见这话,也停下了喝水的动作看向自家额娘。
耿执羽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没事,耿额娘只是想到了别的事情。”
总不能直接说看见自家儿子养成这样,觉得心累吧。虽说耿执羽更喜欢弘历的行事,但自家儿子就是自家儿子,若是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伤了弘昼的心可怎么办。
钮祜禄格格抿唇笑笑,她倒是知道耿妹妹是为何如此,但这话就不适合在小孩子的面前讲了。
见两个孩子已经放下了水杯,耿执羽扭头看向钮祜禄格格笑道:“兮兰姐姐,今日我便带着弘昼先回去了,四爷命我们自己给弘昼布置内室,还要回去挑家具的花色呢。还有福晋明儿派了人牙子来,让挑选弘昼院中伺候的人。”
“去吧,我这也还有一堆要忙的。”钮祜禄格格起身相送。
等他们走后,弘历看着自家额娘问道:“我要离开额娘了吗?”
去前院的日子,四爷是直接定下来之后派人来告诉她们的。钮祜禄格格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已经定下了日子,虽说在弘历满三岁的时候就料想到了必然会有这一日,但这一日的到来还是令她有些惆怅。
挥了挥手,鸾晴会意地带着伺候的人走了下去,将屋内的空间留给了这一对母子。
钮祜禄格格将弘历抱在了膝上,轻轻地亲了一口弘历的脸蛋:“我们小弘历可知道自己的身份?”
“知道,”弘历的眼神清澈,“我是额娘和阿玛的孩子,在家中排第四,也是弘昼的哥哥,还有……”
这稚嫩的言语听得钮祜禄格格发笑,静静等弘历说完后才道:“对,你是阿玛和额娘的孩子,是雍亲王府的四阿哥。在这府中,小阿哥们在满了三岁之后都是要迁到前院去让你阿玛一齐教导的,咱们弘历也不例外。”
“那……”弘历想了想,“弟弟是不是也要去?”
“对,弟弟也要去。”钮祜禄格格摸了摸弘历的脑袋说道,“等过完年,你和弟弟都要一起搬去前院。到时候要跟着你们三哥一起念书,还会有专门的先生来教导你们,也能经常见到你们阿玛。”
说到这里,钮祜禄格格有些惆怅。这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如今才养了不过三年,就要送走了。虽说日后也能回来请安,但每月请安三五回便不错了,哪能如现在一般日日得见。
“那额娘呢?”弘历看着钮祜禄格格,“能经常见到阿玛,那还能像这样日日见到额娘吗?”
弘历的年纪不大,但对人的情绪有些天生的敏感。他察觉到了额娘现在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但他不懂这是什么情绪,也不知道额娘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下意识问了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