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若是……若是下毒之人也不知道呢?”
江眠没有回答他,双手却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肉中。
江睢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他连忙改口,试图安慰姐姐:“不会的,我们一定能问出来的。”
屋内一时间安静如死地。
江眠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在恐惧和担忧的情绪里。
她重新回到父亲的塌前蹲下,从药箱里取出金针,又拿过一旁的纸笔,“唰唰”几下写下一张药方,回身交代江睢:“阿睢,我要为爹施针,促进他身体里的血气流转,保住他的元气。你去按照这个药方煎一副药来。记住,煎药过程中你要一直守着,绝不能让这药离开你的视线!”
江睢立即打起精神,从江眠手中接过药方,点头道:“姐姐你放心,我亲自去煎药,不会让任何人靠近的。”
话毕,他转身大步离去。
帐中彻底安静下来。
江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了握自己的双手,才拿起一旁的银针,屏气凝神地开始施针。
*
一个时辰后。
想必是青苍安排过了,主帐中一直没有人进来打扰过。
江眠施完了一整套针法,把父亲身上细如牛毛的银针一根根拔掉,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站起身开。
因为长时间的施针,她的整条手臂已经发麻到几乎失去了知觉,她随意地甩了甩,顾不上那些。
她走到营帐门口,掀起帘子看了看天色。
阿睢的药也该煎好了。
果然,等了没有片刻,江睢双手捧着一个瓷碗大步走来。
他步子迈得虽大,但极为平稳,双手牢牢端平,没有让药汁洒出来半点。
江眠帮他撑着帘子,和他道:“快去喂爹服下,然后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江睢忙应道:“好。”
江眠看着他走到父亲的塌前蹲下身,转身把帘子放下,大步朝外走去。
她要去找青苍。
走出去没有两步,果然看到帐后站着一个人,面目熟悉,正是元璟给她的暗卫其中一人。
她立即向他走过去。
那人正在营帐外站岗,确认无人打扰主帐里的人,此时看见江眠向自己走来,忙躬身行礼道:“姑娘。”
江眠点了点头,问他:“你可知道青苍现在在哪里?”
那人恭声应是,伸手指了个方向,正是之前议事厅的方向,道:“姑娘,首领正在那边排查军中人等。”
江眠点头道了声谢,快速朝议事厅走去。
她到的时候,青苍正好结束了手上的工作,看见江眠过来,上前两步迎上来。
江眠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军中众人,给了他一个眼神,转身离开。
青苍立即意会,跟在她身后。
在走出约百步后,江眠停了下来。
青苍在她身后也停住,拱手道:“姑娘,属下已经找到了大将军的人手,我们已排查完毕军中所有人等。只是……”
他顿了顿,继续回道:“只是所有一切人等竟然全无异样。”
江眠皱眉:“什么叫全无异样?”
青苍声音发沉:“崔善属下刚才已经审过了,用了点儿……呃……手段。他不是个能忍的,已经全招了。他说给将军下毒之人不是他,他是在发现将军中了剧毒之后才突然有了二心。他发现将军中毒,而与晋国的战事的胜局基本已定,就想着能够替代主将的位置,领下主将的军功。没想到在此时邳国突然传来异动,而紧接着我们又过来,他的主将梦才碎了。他的这些供述,据他……受刑时的反应来看,此言应当不假。”
毕竟以他审讯的手段,迄今为止还没有什么审不出来的。
他顿了顿,接着道:“军中其他人等的排查是由大将军的心腹亲兵们主导的。军中管制森严,主将副将们的饮食除了他们自己,也就只有军中负责饮食之人才能接触到。这些人是军中专门的食官,每日的饮食制作及端盘皆由他们负责。军中一共十余名食官,负责军中品阶较高的将士们的饮食。而这十余人,属下等已一一查过,并无一人失踪,逃遁,或是接触过可疑人等。”
青苍摇了摇头:“此人甚是高明,他知道若是此时逃遁,那么我们只要一查立即就能锁定到他。可他选择扔然潜伏在军中,我们要将十余人一一细致排查过去,只怕就要延误了大将军的救治时机。”
江眠安静地听他说完,没有暴怒或是沮丧。
她只是沉思片刻,冷静地问他:“你说查过了这些食官与外界的接触,并无可疑之处?”
青苍见她如此冷静沉着,心中愈发敬佩,恭声道:“是,姑娘。”
江眠点了点头:“这些食官我知道,都是选的世代皆在军中之家的后代,遴选之时并无其他的要求,只有一字忠。无论是出身背景,还是品行性格,层层筛选。这些人,即便不说无懈可击,也绝不是他人三言两语就可以策反的。”
她皱着眉思考:“若是有人试图策反这些食官,想要说服他们绝非易事,频繁接触中必不可能不留任何痕迹。此时竟然无迹可寻……又是为何……”
青苍抬头看了眼天色,想起之前端王让他们和姑娘一起回将军府时,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照顾好江眠。
他尝试劝说道:“姑娘,天色不早了。姑娘今日还没进过食水,此时无计可施,不如先去用个饭?”
江眠摆了摆手。
她哪里能有心情吃饭。即便去了也吃不下什么。
她看向青苍:“今日辛苦你们了,你们先去用饭吧。我再回去看看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