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她注意到?前方阴影中站着谁,脸色瞬间变差。两眼之?下的六点红色如蛇眸冷光,紧盯着前方之?人。
慕千昙没在她身上浪费视线,只看着越来越近的女人。
江舟摇在距她三步之?外站定,保持着这么个不近不远的礼貌距离,温声道:“阿河性子刚倔,让瑶娥上仙费心了。”
还以为她作为秦河师尊,是因为爱徒断指来找事的,没想到?并无攻击性,还挺真诚。慕千昙颔首:“是我没能及时阻止,我也有错。”
伏璃这才知道她来医馆是做什么,蕴含风情?的碧绿色双眸眯起:“是没能阻止,还是不想阻止?上仙连一位弟子的挥剑速度都不及吗?”
江舟摇略微蹙眉,似不赞同这种说?话方式。慕千昙道:“我未料到?秦河心善,愿为一只鹦鹉断指,还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视生命如草芥呢。”
伏璃道:“可笑,居然还能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杀鹦鹉比杀人还恶毒?我难道不比你强?”
慕千昙道:“人性是比出来的,既然我道德低下,比我厉害就?没什么可骄傲。只是我尚且有崇敬美德之?心,而你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伏璃还待说?什么,被江舟摇轻声打断:“阿璃。”
少?女忍耐着闭上嘴,揉转指根金戒。江舟摇道:“我听闻前几日在鑫乐坊,您救了阿河一命。她与你之?间有误会,大抵未曾感谢,我代她向您说?,多谢上仙救命之?恩。”
没想到?她会直接说?误会,看来是相信原主?没做那种事。慕千昙道:“分内之?事。”
江舟摇微抬手臂,示意框内:“要吃菱角吗?”
慕千昙摇摇头:“不用,谢谢。”
江舟摇道:“如此,在下先去看看阿河,之?后有机会,再与上仙叙旧。”
也不知道有什么旧可叙,但她礼数周全,慕千昙自然也配合:“好。”
江舟摇向她小幅度点头,如一朵散播着花香的水红色花朵般飘进房间。伏璃冷笑一声,也调转视线,不再看她。先是嫌弃了房门老旧,差侍女将门拉大,这才负手跟进去。
慕千昙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心中道:‘那个熊孩子,我早晚会揍她,先记着。’
李碧鸢道:‘嘶...这个可以有,后面的确有机会。’
门重新关上,里头传来欢呼声,又过一会,再次打开,裳熵如一阵风刮出来:“太好了,秦河的手指可以保住。”
木门晃晃悠悠,被风吹着关上,屋内声音被封锁,走廊安静下来。裳熵一句接一句:“不过后面要做一种精铁指套,用来连接小手指和手掌,这样握剑就?不会不稳,而且还可以做成?那种可以发射暗器的,好帅啊!”
慕千昙静静听她说?完,知晓里头人已经无恙,便抬脚绕过少?女往外走。裳熵正?说?得开心,见她要离开,赶紧一手一个拎起鹦鹉笼,抓紧跟上。
“她说?希望我能帮忙养一段时间,等她手好了就?来拿,所以我会把她的一起带回狭海,没问题吧?”裳熵悄悄打量女人脸色,又问:“我还需要割手指吗?那个肯定是开玩笑吧。”
女人只是默默向前走着,走廊灯光在她脸上投出阴晴不定的光影。裳熵自言自语道:“我觉得秦河性格太认真了,说?割就?割,不把自己?当回事。我不太喜欢这种...不重视自己?生命,乱来的。我就?教训她了,她说?知道错,我才原谅她的,所以会答应帮忙养鹦鹉。”
两手转着铁笼,裳熵歪头道:“吃人肉肯定不是它们故意的,是驯养者太坏了,他才应该得到?处罚,鹦鹉很无辜。而且我觉得,既然能养成?吃人肉的习惯....”
她下意识舔舔唇,才接着道:“肯定也能重新养成?吃其他肉类的习惯,只要时间够长就?好。哦对?了,她师尊好好看,好香,好温柔啊,问我课业繁不繁重,夸我卷发很漂亮,还给了我好多菱角。我之?前没吃过这种,长的好丑喔,不像吃的,但是味道很好。”
裳熵向前挺胸,想展示怀里满满一兜菱角,可惜并没有换来女人侧目。她眨眨眼,故意往女人怀里看了眼,笑道:“没给你,哈哈,你人缘差。”
笑着笑着就?笑不出了,裳熵望向前方,问道:“你不开心吗?”
慕千昙道:“没有。”
眼风偷偷扫着人,裳熵抿抿唇,又问:“为什么呀?”
慕千昙道:“什么为什么。”
裳熵道:“为什么不开心?”
慕千昙道:“不是说?了没有吗?”
“哦....”裳熵装模作样的点点头:“那就?当没有吧。”
听着两人并肩却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裳熵又小声问道:“秦河说?的那些,是....”
听起来,像是想问是真是假,但好半天没等来后文。走廊又安静下来,鹦鹉张开翅膀打着哈欠,用尖喙梳理羽毛。
眼看着快出医馆时,她才补上后面内容:“算了,掌门让我相信你,那我就?相信。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觉得,以后只要说?开了就?好。”
走出医馆,夕阳橙红如血。慕千昙眼眸微痛,像是被那并不明亮的光刺中了。
为了避免脑残龙又半夜叫魂,慕千昙先带她去吃完了饭才回狭海。一天到?晚其实也没干什么事,但就?是觉得疲累万分,她一句话也没说?,简单洗漱完后便飘回殿内,关紧大门。
卸下步摇,脱去外衣。慕千昙在黑暗中坐了会,用手揉开长发,侧身躺在玉棺上。
本来想着弄床,后来发现?这棺材睡的还算舒服,加上在狭海上空搬运床铺实在麻烦,便作罢了。但现?在她又觉得,还是该弄一个,至少?也该有个被子,可以垫着柔软些。
阖上眼眸,睡意昏沉时,秦河白日质问犹如剪刀咔嚓剪破纸片,清晰脆响:“你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啊,你自己?还记得吗?没有心的恶魔....”
梦境再次铺开黑暗,雪地反射月光,十分微弱,但却如刀割伤她眼眸。
血水是黑色,吞没雪地,用从人体内带出去的热量暖化,引发一场场微型雪崩。她跪立在地,身下死死压着另一位女人。掌心越收越紧,仿佛能听到?骨骼摩擦积压的响动,如同雪花在耳边砰砰碎裂。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换来警车呼啸声。她从麻木状态中脱离,浑身抖的不成?样子。
身下女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双目原睁,目眦欲裂,似乎把所有怨恨吞噬于那双眼中,是两片烧红烙铁,在她心上炙烤的滋滋作响。
“你放过我吧....”她不知道是谁在哭求,也许是自己?。
“放过我,求你了。”
慕千昙从玉棺上猛然坐起,血液流速与心跳过快,震的胸腔闷痛,像是有谁拿了把锤子在前胸不遗余力的锤击。
清晨能听见鸟鸣,还有断断续续的鹦鹉学?语声,被关在殿外,朦朦胧胧。
梦中被扼住喉咙的人不是自己?,可喉间却异常憋闷。慕千昙按住胸口,蹙眉调整着,并无效果,便下了玉棺向外走去。开门那瞬,潮湿海风送来清新空气,远方的白云蓝海也让她瞬间放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