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来她何尝不是看着裳熵长?到如今, 是个什么样底子的人,早就摸清楚了。她也不相信裳熵会像原著那样吃掉慕千昙,至少在痛苦纠结下,不会那么直接了当?。甚至就那么极端,直接原谅包容,也不是没可能。

但可以?确定的是,献祭所带来的打击绝对比原著要大。喜欢的人带来的背叛感,与单纯的师徒关?系比起来,可不是一个数量级。

太过深的海底没有光线透进来,周遭一片漆黑,仅有冷气沿着冰面侵染身体。上一刻还在岩浆地?狱,下一刻就到了寒冰牢笼。慕千昙抑制着克制不住发抖的身体,抵抗着疲惫带来的睡意,边想着明天估计会生病,边语速轻缓说着。

“我方?才说得没有意义,指得是让她经历这个挫折没有意义。献祭的剧情?说到底,是为了让她心智坚定,认清虚情?假意。就算没这个事,正常教导她,也不是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让她泡岩浆?就算我有把握她不会杀我,那我的日子也很难好过。”

她依然没能说服自己不去嫉恨女主的好运,但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她,至少不该反向招惹这样的势力。

“你是旁观者,只想做任务,当?然不会顾念我的下场,但我并不想回到现世,只想在这好好活着。不献祭,避免给自己树一个注定强大的敌人,很难理解吗?”

‘现世...’李碧鸢呢喃着,稍微提高了嗓音:‘说这些,你不是最喜欢看她倒霉?’

慕千昙道:“我乐意见她狼狈,但这个前提是不会祸及我自身。况且我有的是方?法治她,不差这一次。既然剧情?偏了,那就让她彻底偏移。别?想着你那原著了,女主都喜欢上我了,你还期待什么呢?”

她说得不无?道理,女主都弯了,剧情?弯有什么奇怪?李碧鸢沉默良久,叹气道:‘就算你说得有道理,但还有一件事,你是不是已?经忘记黑龙裂天的预言了?’

‘我把你提进这个世界,竭力要求你按照原著走向去走,就是为了避免糟糕的结局。’

‘就算没有师尊的献祭,女主以?后也有可能遭遇其他磨难,但至少这件事还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她的天真?是预料之中的损耗,不会再质变出其他什么东西。’

‘但万一她以?现在不够成熟的状态,在后续人生里遭遇其他未知的磨难,被那些东西改变了呢?’

‘如果真?像预言展示的那样,都不说来不来现世了,光是毁灭这个世界,都挺让人难以?接受的,你不害怕这种结局吗?’

冰笼内太冷,慕千昙为了后来的人有机会吃丹药补充灵力,把储物袋摘掉丢外面了,现在也没个能取暖的。她只好缩起身体,像是窝在母亲子宫里。

在拢起的手掌间哈气,她眨动?覆盖着霜雪的睫毛,说道:“确保我活着,我不会让她灭世。”

李碧鸢深吸一口?气:‘你有这个自信吗?我知道你不乐意听这种话,但是先天条件就摆着这里,你后面绝对不是她的对手,十个你也不行。’

‘你除了爱,还有其他能约束她的工具吗?更?何况你甚至都不爱她!’

“你也太没想象力了吧,”慕千昙意识有些昏沉,还不忘损人:“难道天下的师尊都一定要比徒弟强才可以?教育吗?教育的本质就是灌入而已?,没见过谁家?老?师仅靠棍棒教学生的...”

虽然这招的确很有用。

聚力金环的虚弱副作用碾压身体,体力灵力双透支,寒冷入侵。她实在撑不住,没能说完这话就陷入昏迷。

李碧鸢喊了她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她只能对着漆黑的屏幕长?吁短叹,拿出穿书局里分发的检讨信开写,嘴里碎碎念:‘搞得好像你是什么好人似的,你不就是知道自己以?后打不过才说暴力没用了吗?什么话都让你说了,真?是...’

熟悉的冷让慕千昙仿佛回到了那个大雪天,她跪在水泥地?上,快要被雪掩埋,指甲里全是血。

尸体就在两步之外,她眼前是用力过猛的黑点与重影,大脑的极致放空使她产生了幻觉。

不同的人影在她面前晃荡,说出的话无?非都是质疑与指责,听多了,都能背下来。

雪花没有重量,却要将?她的肩头压垮。她按住腹间不断流血的伤口?,弯下腰,那微不足道的热量在离开身体后就会立即消散。

不服气,不承认,不愿意,不接受。她拒绝所有逼至眼前的困境,想尽了办法挣扎,可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局?

母亲说她刚出生时比其他孩子要小,身体很不好,她能活下来是个奇迹,活到这把年纪没死是个奇迹,经历那种打击后还活着,也是个奇迹。

她人生里充满了所谓的奇迹,但依然难以?对抗命运出给她的难题。

可不甘心,不想放弃。

手机在震动?,收入一条短信。她僵硬地?扭转脖颈,看到署名。

泛着荧光的短信字体扭曲成无?数光栅,从薄薄的冰壳外折射进来。慕千昙费力撑开眼,几乎是一阵让她再次昏过去的头晕眼花,勉强合眼忍住了,全身各处都传来透支疼痛,身体又热又冷。

等头没那么疼,她才睁开眼,抬起昏沉的脑袋,发现自己躺在冰壳里,漂浮在海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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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月之夜过去,她的冬至阵法失灵,海水融化,但远远包裹她的那层冰壳还在,所以?浮上了海面。认清现状后,她心中松了口?气,张开五指在阳光下观察。

她还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昨晚的交涉很有用。虽然现在有点难受,但这一关?算是过了。

艰难坐起,慕千昙盘腿先修行片刻,又回收了冰壳那点灵力,这才有了召出白瞳的余力。

坐上那柔软脊背飞向山顶的苍青殿时,她看了看身下翻涌的海水,想到昨晚她就睡在这庞然大物的内部?,也不由得佩服自己的勇气。

压在心头的重担被摘掉,不用面对必死的食物结局,她也轻松很多,还能调侃自身。要不是身体实在不舒服,她还想去找江舟摇喝两杯酒,朋友就是要这样用来消遣的。

看看天色,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但阴云还是笼罩不散,仿佛在酝酿着更?大的暴雨。

慕千昙没心情?思索天气,只想快点回去吃药歇息。白瞳落在院落时,她滑下来,脚恰好碰倒一个花盆。

收回白瞳,慕千昙垂眸,看见十来个花盆放在石床旁边,种在里面的昙花还未开放,合住紧包的花骨朵,在冷风里摇曳。

花在这里,人肯定回来过了。她弯腰把花盆扶正,抬头看向木屋。

那里门关?着,里头没有声音。裳熵没有赖床的习惯,这个时间早就该起床了,不可能还在睡。

可能是看不见她,去找了人了吧。

慕千昙不急着叫她回来,走进草丛找到自己丢掉的储物袋,边翻药包边往苍青殿走。刚到门前,她嗅到一股血腥味。

搜刮储物袋的动?作顿住,她微微愣神?,心提起来,把袋子放好,悄悄靠近半开的大门,并将?其推开,血味瞬间浓郁。

而门后的景象,让她彻底怔住了。

只见原本搁在大殿中央的玉棺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一个异常血腥的咒阵。这不知来源的咒法散发着潮湿黏腻的腥气,而血的主人,两具被割破喉咙的牛野蛮横躺在咒阵边缘。

慕千昙维持推门的动?作,目光极慢地?在殿内滑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