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昙看她手腕间被按出的穴道?痕迹,比方才还要紫红,心道?:也没聪明到哪去。
她道?:“万一这是哪个水手的孩子?,你这算是偷拐了。”
裳熵道?:“我才不是呢。而且那些水手都是人,人哪里生的出妖,你别想?骗我。”
“这个我的确没骗你。”慕千昙以一种不可捉摸的语气说完,垂眸启唇轻抿掉鸡翅尖上的嫩肉,只有靠近牙齿的部分粉唇沾了薄薄一层油腥。
早些年?遗留下来已刻入骨髓的种种习惯,致使她吃这种不怎么方便体面的食物也会?稍微顾及着吃相。尤其?还是在床上,就更加注意了。不能太?急不能露齿,另一手还在唇下方接着,避免弄脏其?他地方。
分明是在昏暗狭小的船舱内,却仿佛在西餐厅品味高端美食一般,有种和周遭环境不太?贴合的优雅感。
裳熵目光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动动喉咙,才开口:“人怎么生妖啊。”
慕千昙吃完鸡翅,将光溜的鸡骨搁在烧鸡木盘边缘:“没听说过?半妖吗?”
“啊!”裳熵豁然开朗:“我想?起来了,书上说过?,人和妖可以生下半妖,既有妖的特征,也有人的特征。不过?书上还说,半妖极容易夭折,就算活下来了,命也不长久。这孩子?会?是个半妖吗?”
她还从未见过?半妖是何?模样,便又往后倾倒身子?,想?去看那个趴在自己臂弯的女孩。
许是察觉到目光,女孩抬起圆脸,嘟囔着嘴巴,张口要喝奶。
“哎呀,”裳熵手忙脚乱把她再?拎起来:“你还是个要喝奶的奶娃娃,但是我没有奶,师尊有吗?”
“滚。”
“师尊也没有。”
女孩仿佛听懂了,星空般的大眼扑闪扑闪,短暂悲伤了数秒,便两只手握紧成肉团子?,抱住裳熵的手腕,做了一个脸颊贴靠的动作,还闭上眼睛故意把呼吸加重,似在表达自己要睡觉的意思。
裳熵理解这小动作,重把她提进怀里抱好,小心捂住她耳朵,悄声说着:“师尊,我这几天都和那些水手混在一起玩,我知道?他们都特别害怕且讨厌妖物,从海蛟就能看出来啦,所以这孩子?肯定不是他们的。”
慕千昙道?:“不是又怎样,从别人船上捡到的东西就是别人的。”
前提是,这东西是个麻烦。
裳熵把孩子?抱得紧了些:“他们很讨厌妖物,还要把一个疑似是妖怪的小娃娃交给他们,不知道?会?怎么处理喔。”
木盘边缘的鸡骨头越来越多,慕千昙抬眸道?:“这孩子?来历不明,恐是祸患,就算直接处死?也和咱们没关系。”
裳熵道?:“我感觉她肯定不坏,她闻起来很善良。”
慕千昙:“?”
她知道?这话没有说服力,支支吾吾了半天,为了留下孩子?,想?出一个荒谬的可能:“也许她是和我一样的妖怪呢?我不能害我同族的妖吧。”
“人与人之间不是同族吗?互害时也没见手软。”慕千昙撕下鸡腿:“我们到目的地之后根本没时间照顾一个还要喝奶的小孩,早脱手早好,留着无用。”
还同族,作为世上最后一只龙,其?珍贵程度就如同黑暗世界里最后一粒火星。如果此刻随便一条船上都能找到同类,那这小说真要崩溃了。
听她说这话,裳熵才想?起来要问:“咱们这趟出去要干嘛呀。”
慕千昙简短总结:“摸尸体。”
从尸身上寻找活骨肉,这么说的倒是也没错。
“摸...”裳熵微微坐直:“尸体吗?”
女人不说话,她也不再?问了,琢磨着拿这孩子?怎么办。
方才的妖怪书籍掉到盘起的双腿上,裳熵低头看着,那是自己折过?书角的,关于?鹿妖的介绍。
窗口吹进海风,要掀走那页,她赶忙揭开盖在女孩耳上的手,把纸页按下去,仔细观察那只鹿的角与尾巴,与部分文字介绍,忽而道?:“这个小娃娃好像是小鹿诶。”
这些天她把书里有角和尾巴的妖怪全部折起来,就是想?和自己一一比对,不过?现下自个没对上,先和这不知来历的小娃娃对上了。
尖角像树枝,顶部尖锐,线条流畅等?等?,下一页里就连尾巴的形容也都是相同的。
这是一只半人半鹿!
鹿妖不可能生活在海里,而裳熵是从船舱中的空木桶里找到她,这说明她是在船体靠岸时偷偷溜上来的,时间上应当?不久,否则这孩子?早该饿脱相了。
那么,也许她真正的亲人此刻在岸上吗?
裳熵道?:“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把这个孩子?送到岸边,然后再?去摸尸体。”
慕千昙道?:“动动你的脑子?,回岸边把她交给谁?船上人害怕妖物,岸上人就喜欢了?”
裳熵动了动唇,还没说话。慕千昙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及时堵回去。
“没时间帮她找爹娘,我也不会?帮忙,更不可能掉头。你要么自己带娃游回岸边,要么把她交给船长自生自灭,要么就自己把她照顾好不要耽误我办事,自己选。”
所有可能都被堵死?,而师尊那性子?是不可接受忤逆的,裳熵只好抛下所有想?法,手指捏了捏小娃娃肉嘟嘟的脸颊,小声念道?:“我带你去摸尸体,你不会?害怕吧,你只能吃奶吗?可不可以吃腌蟹腿?等?到地方后我想?办法给你弄好吃的好吗?”
慕千昙慢悠悠吃完一整只鸡,木盘里剩下一小堆鸡骨。她正擦拭着手指,忽见床下少女抬头:“你吃好?我可以吃鸡骨头吗?”
慕千昙:“....”
与别人分食都不在她接受范围内,现在居然有人要吃别人吃剩的骨头...
那个女人的表情有点微妙的奇怪,但好在没有直接拒绝,裳熵就当?她答应了,握住木盘往自己嘴里倾倒。
吃骨头如同吃肉,牙齿没有半分为难,最坚硬的骨骼部分在她口腔中也只有软骨硬度,嚼起来嘎吱响动,咕噜吞咽。一盘鸡骨很快被吃了个干净。
慕千昙眉尾抽动,有点点点难以接受。
毕竟那些骨头刚刚才与她的唇齿舌接触过?。
她难以想?象自己吃别人吃剩的会?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