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要过几天才会回来吗?怎么那么早就...

一步步走入光芒中的女人气场极强,步伐宽而动作慢。看脸年纪在四十岁上下,头?发由花枝,黄金,宝石共同做成的珊瑚状头?冠结在脑后。她眉骨与鼻梁高挺,脸侧与眼眸会聚拢小片阴影,显得?多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意味。

略宽的肩膀挂着单边披风,边缘缝着保暖的貂尾,右肩连接处是?一枚银色小蛇。披风下是?半块胸甲与单面臂甲,泛着冷光的银甲锋锐藏于?柔软之下。最下方则是?修身的墨色长裙,至暗的黑色里也有点点银线点缀,如同星光。

慕千昙终于?提起兴趣了,多看她几眼。

女人简直是?伏璃的放大版与成熟版,但她肩头?坠着风雪,眉目更重,显然比伏璃可怕太多,像头?蛰伏中的危险雌兽。必然就是?那位书中大BOSS,伏璃个小神?经病的亲娘,大神?经病伏郁珠。

伏郁珠细尺般衡量的危险目光,打量着惊慌又不敢表现出来的自家女儿,像是?猎猫打量老鼠。她捏住指尖往外拽,脱下右手的黑色羊毛手套,向旁一丢:“无关人都清出去。”

这声音低而磁,咬字清晰,腔调舒缓,沉力不小,像一截铁锚稳稳坠入海底。手下人听到这种命令,大抵会满心臣服,只恨不得?瞬间就办完任务。

手套砸落在西尘横放的小臂上,她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恭敬弯腰,用另一手小心捻起手套收好,而后走到女歌者身边,扯住她手臂将人脱走。另外三排歌女跟着退场,侍女们也迅速呼啦啦离去。

转瞬间,亭内只剩她们几人。

就算不认识,也知道是?此间主人来了。裳熵只得?目送那人远去,不能再管。

她到现在才想?起来伏璃说的“叛徒”,那人大概犯了什么罪才会被?这么对待。虽然难以接受,可能这便?是?此地的惩罚方式吧。

炉子内的火还在烤,伏璃满身冷汗,犹如被?烤的是?自己。

时间并未流逝多久,她却觉得?天都快要塌了,干涩叫道:“母亲...”

等下人们走尽了,伏郁珠才踱步到少女面前,用脱掉手套的那只手给了她一巴掌,这声清脆到烛火都跳了几下。少女偏过脸去,身形微颤,站稳了。

被?打的人不是?裳熵,但她还是?条件反射般缩缩脖子,小步挪到秦河身后,从她肩膀上望着那对母女,小声道:“那个人怎么办。”

秦河也低声:“咱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还是?不要管这件事了。万一是?她犯了大错,你不就帮错人了?”

裳熵下巴靠上她肩头?:“好吧,伏璃她娘亲打脸打得?好响。”

秦河叹息:“你操心一下你自己吧,你脸上还有一对巴掌印呢。”

她脸上昨日被?瑶娥上仙打出来的红印还在,脸颊像猴屁股。裳熵用手盖住脸,不说话了。

那边伏璃脸上很?快肿起,低着头?,不敢用手摸一下,方才那盛气凌人的气焰完全消失。伏郁珠微笑着侧首过来,解释道:“私自把犯罪者提出来见贵客,这是?大大的失礼,我替各位教训她。”

她碧绿色双眸如同蛇目,看人总带着从上到下的打量,让人微觉不适。亭中一时沉默。良久,还是?她打破宁静:“敢问?四位是??”

江舟摇手上的伤口又在滴血,滴滴答答砸在金盘与还带着血丝的半生?肉片上,一向讲究平和,不愿看冷场,爱接话茬的人居然没回应,脸上还是?那副平静神?色,只是?肤色略白,不知从何?时开始的。

总不能一直沉默下去,慕千昙起身道:“天虞门?,瑶娥。”

“瑶娥上仙?”伏郁珠眸色略深:“鼎鼎有名?啊。”

一般人会当面这么说只是?为?了羞辱慕千昙,毕竟瑶娥上仙的大名?往往都是?极端负面的,但她似乎没这个意思,还挺欣赏般,说着:“您刚从壶城回来吧。”

慕千昙进城时换了假身份,本意不是?为?了完全隐藏这次行踪,而只是?简单的想?要瞒过那些壶城百姓罢了。

毕竟,作为?一个严令禁止瑶娥上仙进入的城镇,她不做任何?伪装,就那么大摇大摆进去的话,岂不是?立即就成了壶神?的靶子?没法?正常推进剧情了。而现在结束那个任务,也就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她是?谁了。

至于?外人能猜到她真实身份,也不奇怪,毕竟她也没怎么卖力演,稍微有点心人都能猜出来。

壶城这两个字触到秦河敏感神?经,毕竟是?妖恶三大传闻之一发生?的地点,让她瞬间联想?到了第?三件关于?自己姐姐的事,两日来好不容易有所放松的心情再次绷紧,从春日被?丢进寒冬。

“我怎么想?,都想?不到仙界还有个望兰上仙。本来还以为?是?散修,后来我知道,那位上仙跟前还有一位穿着...”伏郁珠眼神?扫来,体贴的没说乞丐衣:“五彩霞衣的小姑娘,叫做裳熵,我听小女说她在天虞门?也有位朋友叫这个名?字。这么特?殊,大概没有重名?者吧,我不得?不想?到您了。”

慕千昙道:“传闻伏家人常年避世不出,您消息倒是?灵通。”

伏郁珠道:“天下人入世,无非求个出人头?地,名?扬四海。伏家幸运,生?来就享有这些,何?须入世?又何?谈避世。不过,那都是?从前了。再大的家业也需好好经营,如今正是?用人时候,家里那点不成器的可不够看,只能靠我这位家主多多奔走,找点可塑之才来撑起这个家了。”

“况且,”她浅金色的眼睫如同点燃了碧色眸子,燃烧着幽暗的冷火:“传闻有许多不可信,您应该深有体会吧。”

说是?可塑之才,其实就想?拉拢干坏事的帮手罢了。慕千昙并不想?搭她腔:“狭海宽,传闻传不进来,我听不到。”

伏郁珠道:“瑶娥上仙好生?豁达闲适,我喜欢您。等您离开这里了,或许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那大概是?没机会了,慕千昙颔首:“期待。”

伏郁珠右手横在身前,轻福一礼,礼节性的动作在她做来却带着丝丝缕缕的侵略感,尤其身高还压大半头?,让人颇为?不舒服。慕千昙知道她那点毛病,晾着她也没回礼,转过脸坐回软椅,端酒抿着。

瑶娥上仙名?声那么臭,加一条不讲礼仪也不算什么,反正这大反派就算不爽,也不敢现在就暴露。

伏郁珠饶有兴趣望着她,过了会才侧身转向江舟摇,问?道:“想?必这位就是?封灵上仙?好生?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您?”

慕千昙心道:伪装故友打招呼这种梗连我都觉得?俗,你和伏璃还真是?亲娘俩,都用同一套词来套近乎。

江舟摇握手指回掌心前,按住伤口:“大抵是?没有的。”

“你的手受伤了,”伏郁珠垂眸:“是?我家女儿照顾不周,我做母亲的给你赔罪,瑶娥和这两位小女修也是?。今晚我回来得?急,不能搞好招待你们,还请不要挂心,等不日后我处理完家中琐事,再设宴款待,必不让你们觉得?此趟白来。”

她这话里意思就是?今晚这半拉的烤肉宴就散了吧,改天再请你们。连续两天设宴都中途被?破坏,伏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也不敢说什么,还是?埋着头?。

伏郁珠回眸:“璃?还愣着,带封灵上仙去包扎手。”

伏璃动了动喉咙,应道:“好。”走到江舟摇身边:“上仙,跟我来吧。”

慕千昙也起身,弹弹衣袖,也没说一声,跨过满地狼藉转身离去。

秦河握了握双拳,又松开,向伏郁珠施了一礼,跟在江舟摇身后离开。裳熵还捂着脸,犹豫片刻,拿上包裹选择跟随慕千昙回屋。

伏郁珠凝望着她们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若有所思。

片刻,一处小雪飘浮的室外。

西尘双手献上那枚黑色右手手套,伏郁珠接过,透过铁门?栅栏望向屋内,医修正在为?江舟摇包扎伤口,那女子低垂着头?,眉目雅致:“天虞门?两大殿主,你想?请就真请来了,也有点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