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蹉跎一顿,归来之后?,秦河还是那副春风明月般舒展的眉眼?,马尾高高扎起,未戴任何发饰,清爽又干净。她接过礼物,嗓音稳澈:“多谢熵熵,我也给你准备了。”
慕千昙心道:这?种破烂也收,未免太?好脾气。
小心把灯笼收好,秦河自怀中取出一枚精巧的香囊,随着动作叮铃作响:“给,看看喜欢吗?”
“喜欢喜欢!”还没看就先说喜欢,裳熵抓过礼物,拆开?望去。原来里面是□□枚铃铛,随便拿个出来对光看看都非常精致漂亮,还绘制有动物,云纹,太?空等画作,像是在海滩上闪闪发光的几枚小贝壳。捏住顶端摇一摇,声音比风铃还要清脆悦耳。
秦河道:“是种配饰,挂在哪里都好,可以驱邪。”
慕千昙目光微撇,瞧见少女耳朵上也挂着两枚小银铃,一闪一闪反射着日光,煞是好看。这?小孩估计就喜欢这?东西,如果没记错的话?,其中一个银铃应该是她姐姐的,自她姐姐死去后?,这?东西才到她手中,挂在她耳上。
裳熵拿起一个看完,放回去,再拿一个,不住感?慨道:“这?些铃铛都好美啊!”
铃铛趴在谭雀膝盖上,正小口小口吃东西,以为在叫她,挪身子望去。裳熵注意到她视线,笑道:“对,你也很美的!都很美!”
秦河也看见那只粉白色青蛙,朝她主?人欠身道:“抱歉,我提前不知道您在,所以并未给您准备礼物。”
谭雀摆手:“啊呀没关系呀!俺自己都不晓得俺会来呢哈哈哈!”
吃完饭,秦河先去洗漱睡了一觉,缓解归路上的疲惫。裳熵与谭雀跑山下找朋友们疯玩去了。慕千昙躺进摇摇竹椅,看了眼?另一张椅子上的江舟摇,有点想问秦河这?趟回来说什么没,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更合适。
谁知,像是知晓她心情似的,江舟摇主?动说:“阿河说那件事时间过了太?久,已经找不到一点痕迹了。”
意思就是,秦河这?趟下山什么都没查出来。
慕千昙收回目光,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中。
江舟摇端来茶盏,杯盖摩挲着杯沿:“她这?趟回来后?,感?觉沧桑了不少。我问她后?面怎么打算,她说还想再出去。”
沧桑?
这?词语蹦得有些难对上号,慕千昙脑中第?一联想到的,基本都是游街老人的形象。方才桌上那少女模样?,哪里也看不出沧桑吧。
至于还想出去,能够理?解,什么都没找到一定?不甘心,肯定?不能这?么轻易得就放弃。
但她知道,这?孩子无论尝试多少次,都难以寻求真相,在原书中这?也是个未解之谜。而唯一知道答案的那片“残魂”,也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若她始终不开?口,就算是彻底未知了。
慕千昙抿了口茶,把这?些先压下,忽而意识到江舟摇也是挺尴尬和?左右为难的。
一方面,她想让自家徒儿秦河放下仇恨,或者不能只被仇恨支配着生活。而另一方面,她也支持秦河去复仇,可迷茫不清的现状不能完全佐证这?仇恨是真是假,这?便让她与自己的关系就尴尬起来。
要保持这?两者平衡,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院中寂静,说什么都不合适,慕千昙敲着茶杯,没有作声。
两日之后?,四?人带上行李,准备出发。谭雀站在葡萄架下,像是承接了某种艰巨任务般拍拍胸脯:“花田都交给俺和?铃铛吧!”
铃铛蹲在她脚边,后?头还有在崖山新收的一群青蛙小妹小弟,都学?着谭雀模样?拍胸,蹦蹦跳跳的欢送她们离开?。秦河与江舟摇共乘一只仙鹤,慕千昙与裳熵乘坐白瞳,一同向北方飞去。
离了宗门,又避开?人烟密集处,只在外界行动,这?一路除却脚下森绿与天?上白云,就没怎么见过新画面,需要时不时看方向确定?有没有错。
对面仙鹤上师徒俩可以随意歇息,但她们没有,一个赛一个坐得板正。慕千昙瞥了眼?,十分不能理?解。
她倒是想一睡就到北方,奈何还得操纵白瞳这?眼?盲孩子的方向,只得转移注意力到四?周景色。但那些景初看新鲜,久看就腻了在,只能忍着,偶尔翻翻书。看见裳熵要睡,就把她揪起来陪自己一起熬。
越往北去,越是需要加衣,其他三人尤其是裳熵都还好说,都不怕冷,顶多加一两件,只有慕千昙比较特殊,已把去年穿过的那件雪色大氅拿出来披了。灵力消耗外加休息不足,配上越发苍白冷寂的世界,显得她面色更冷,甚至隐隐透着厌燥了。
路途遥远,距离上回歇脚已有两天?,江舟摇以手势询问是否下去,慕千昙点点头。
两人找了处平坦山坳降落,这?里积雪覆盖,一脚踩下去便陷到脚踝。不远处恰好有块裸露岩石,还有不少倒伏在地的树枝。凑了些干燥的堆在一起,勉勉强强点了把火,几人围火而坐,热些干粮吃。
见慕千昙脸上倦色重,江舟摇问道:“瑶娥上仙还好吗?”
慕千昙道:“无事。”
咬了口,她向旁侧望去。
两只仙鹤窝在一旁歇息,比较起来,白瞳明显要更精神?些,只因她的力量都来源于慕千昙,与其说她飞了一路,不如说用慕千昙的灵力飞了一路。亲妹妹共享灵力的好处与坏处都在这?里了。
慕千昙阖上眼?歇了会,听见开?壶盖声,睁眼?望去,发现是秦河用炼丹炉装了雪在烧水,脚边还放着砍完柴的悦歌剑,甚至还拿华唱琴出来弹奏抓鸟来吃,每个都匪夷所思,但又做的理?所当然。
她沉默着反应了片刻,意识到江舟摇说的沧桑是指什么了。
这?是一种经历了太?多对所有都无所谓,甚至有点放弃的态度。配上她带着微微笑意却双眸空洞的眼?神?,那种沧桑感?便显而易见了。看来这?趟下山备受打击啊。
慕千昙呵出一小团暖气,热了热指尖:“山下如何?”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但就是问了。秦河烧水的动作僵住,眼?睫颤了颤,许久才续上:“照旧。”
这?小孩犟着不肯看她。慕千昙嗯了声。
“哇喔!”裳熵扑进雪里,以游泳的姿势扑腾过来,戳戳秦河,摊开?掌心:“看,我用雪捏成的你。”
那手心里摊开?一个四?肢不协调的雪球人,怎么也看不出自己的模样?。秦河轻笑着接过:“谢谢。”
裳熵又送了一个给江舟摇,也被收下了。最后?她凑到慕千昙身边,两手展开?:“这?个是给你哒。”
坐在她手里的不是人,是一只圆滚滚憨态可掬的冰雪企鹅。慕千昙骤然想起壶城时屈辱的变身过往,眉目抽动,一脚把她踹开?:“死开?。”
秦河捧着雪球人,垂眸微笑着不动,不知再想什么。江舟摇看着她的侧脸,似有话?想说,末了,还是没说出来。
再出发后?,约过了两三日,目的地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大片皑皑雪山,依山而建的华贵城镇被黑色高墙包围其中,空气中漂浮着雪色的寒冷味道。四?人下得鹤背,在铺就着黝黑岩石的地板上行走,犹如白色风暴中的渺小几点。
裳熵揉着冻得冰凉的脸蛋:“这?里就是光明塞顿吗?”
源雾伏家居于源雾山脉光明宫,早些年常常隐世避居,颇为神?秘,外界对其议论纷纷,没有定?论。自上任家主?死亡,其妻子伏郁珠继位后?开?始对外接触,常常出席些重要场合,为家族出面。光明宫脚下就是塞顿城,受伏家庇佑,亦有百年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