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下正中她右眼,只听得噗嗤一声,眼珠似破裂,黑狗喉咙中挤出吼叫,顺势向一边倒去,撞上?街边楼房,又?是阵天崩地裂。
裳熵踢完收脚落地,没?看见地上?有太多砖块碎片,踩中一片圆滚滚的,身体失去平衡,向后摔倒,噗通坐上?地面。
战斗时每分每秒都格外重要,她想赶紧爬起,可?失血带来的负面效果还未消失,她眼前忽而一阵眩晕,上?一秒还陷在砖块碎瓦里?的黑狗,下一秒已重新袭来!
裳熵睁大双眼,黑红色口腔从眼前闪过,她后颈出了冷汗,几乎是肌肉反应般向右边滚开,咬合声在耳边惊天动地的一响,她躲过了!
可?接下来一击却没?能躲过!黑狗见噬咬再空,前爪抡了圈,砸中少?女,裳熵如一根毒箭般飞射砸入废墟堆,激起浓烟滚滚。
这一撞把使得摇摇欲坠的楼房全?塌了,木块碎片如雨水般噼里?啪啦打下来。裳熵被埋进去,她朦胧中听见骨头碎裂的咯哒声,但?不知从哪里?传来。疼痛是海啸,砸进她体内深处,骨骼与□□的多处位置都被迫挪动了。
师尊...师尊呢...
一栋楼塌完了,裳熵好一会都没?能听见破碎之外的其他声音。她本就失血过多虚弱不堪,这一下又?被打的格外重,力量从伤口处流逝,想起都起不来,只能在脑袋爆炸般的疼痛中喃喃喊师尊。
眼前一片漆黑,头上?热乎乎往下淌血,她喊了好几声,失去意?识,又?立即醒来。她以为自己昏迷了很久,其实只有一霎那,正心急如焚,忽而在沉重黑暗中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最近处砖石被搬开,光芒终于透进来,照清楚了谭雀的半张脸。她踩着破口处的乱石,慌张万分,探手往里?摸:“熵大姐?你在这里?吗?”
裳熵清醒一些,咽了口血水,嘶喊道:“在这!你让开一下,我这就出来!”
“好!”谭雀听到她说话,心坠回去,瞬间后退,给?她让位置。
裳熵握紧双手,催动灵力,如压缩弹簧般不停压制,接着在一瞬间轰然爆出,压在她身上?的杂物?向四周炸开,她恢复自由,正要说话,瞳孔一缩!
谭雀站在不远处,单手夹着铃铛,满脸尘灰,虽是狼狈,但?见她出来,还是松了口气。但?她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后颈忽然竖起汗毛,她转头望去,是黑狗猩红的喉咙深处。
“谭...”裳熵劈手向前抓,嗓音凄厉:“谭雀!”
饶是她已快如闪电,黑狗距离近,还是更为迅捷,合拢口腔,把谭雀吃入口中,扬脖咕咚吞下。
裳熵抓了个空,只碰到虚影,她看向自己的手,胸前一痛,低头望去,是谭雀被吃下前丢出来的铃铛。
她抱紧挣扎嘶叫的铃铛,牙关紧咬,几乎眼角迸裂,一拳砸向那黑狗腹部:“吃人妖魔!把她还给?我!”
谁知黑狗轻盈躲闪开来,不还手,造了这么大声势,这么大破坏,只吃了一个就满足似的,竟然踩着废墟就跑了!这时,身后传来女人叫声:“小陵!”
那黑狗像是被牵住了绳,突然停顿须臾,但?也仅仅是一瞬,便再次逃跑,没?入黑暗。
裳熵情绪过于激荡,吐出一口血来,绷紧的弦断裂后反而会宁静。她没?有立即追上?去,也按住快要疯掉的铃铛,想要转身去找师尊。她需要求助更强的力量,以她的实力,不是那妖魔对手!
她刚转身,就见丘水惊惶无?措,要追着黑狗而去,赶忙伸手把她抓住:“丘姐姐!你干什么?”
丘水六神无?主道:“她...那只妖怪,她身上?怎么会有小玲的玉佩?”
女人颤抖着手从领口掏出那枚玉佩挂坠,一看就是与另一件是成双成对:“这东西应该多年以前就没?了啊...”
裳熵擦去糊在眼皮上?的血,仔细看那只玉佩,不过拇指大小,便问道:“丘姐姐,当?真吗?”
丘水嗓音抖得快散了:“是,当?真,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个!在那只狗的额头上?,但?怎么会在她那里?呢?”
裳熵阖上?眼回想着,就在不久前,她贴近那黑狗的脸踹过一脚,如今仔细回忆每处细节,似真从那一闪而过的画面中看到一抹绿色,丘水说的很有可?能为真!
她妹妹丘陵是在推翻三尊的战斗中死去的,这玉佩早该随着尸体一同埋入土中了,除非....
裳熵问道:“之前碑文里?那些去世的人,她们都埋在哪里??”
丘水抓紧玉佩,不安道:“没?有。”
裳熵重复:“没?有?”
丘水道:“潇仙说,她们都被三尊害死了,打...”像是不忍再说,好半天才带着哭腔道:“打碎了,家人怕是见不得,所以没?有尸体,也没?有下葬,只有那座碑。”
裳熵心脏突突跳着,脑中闪过某个非常可?怕的猜想。
这....得去问问师尊。
她抓了抓头发,抓到满手红色湿腻,头发泡在血里?,结成一缕一缕,衣服也晕开大朵血渍。方才被埋在废土中,铁定是砸坏了很多地方,可?她现在没?有时间去检查,打算随便找东西包扎下,不影响打架就好。忽而,断断续续的乐声再次响起。
她环顾四望,是那些刚从危机之中解脱,还脸上?布满惊恐之色,没?有整理好衣服发型,甚至乐器本身都被压变形了的表演者。他们脸色苍白,手指按不住气孔,却还在卖力表演,同时眼睛望向天空,恳切到热泪滚滚而下,冲刷着脸上?的脏污灰尘。
裳熵不敢置信,怎么这种?时候了还在表演?是为了什么?
她想起逃出官府时看到的那些表演者,皆是满面疲色,多长?时间都没?有休息似的,那个时候还能说是为了戏壶节,可?现在呢?有不少?人还被埋在废墟下生死不知呢,为什么到这时,还不肯停下?
难道这是什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仿佛看出了她的不解,丘水先压下惊疑不定,颤声解释道:“因?为想得到潇仙的保佑。”
被黑狗吹散的人群终于渐渐反应过来,有人吆喝着去救人,有人跪在地上?哭喊,有人对着护身符叫着潇仙救命。只有乐声逐渐高昂,喝着乐声起舞的人们泪流满面。
裳熵缓慢转动眼珠,看回来:“用表演的方式吗?”
丘水道:“是。”
这实在是难以理解和奇怪,但?她不能在了解这种?事上?浪费时间,便等?着稍后再问,先救人再说,可?余光中看到一抹款款走来的黑影,她转头望去,是师尊来了。
那位薄情冷漠相?的女人正从废墟中走来,不受周遭人哭喊影响,步履沉稳,目不斜视,置身事外。仿佛什么都引不起她兴趣,换不来她怜悯,得不到她垂青似的。
裳熵望着她,望着破败烛火在她身上?打出不值一提的光晕,望着月色下越发冷漠无?情的女人面容,望着她毫不在乎的表情,一股难以抑制的火花在胸中燃起,顷刻间冲天!
那潇仙就在高山上?,黄金宝座下就是能看到壶城全?貌的圆洞,以她的视角,这会早就看到下面是一片狼藉了,但?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她分明就是对人间灾难袖手旁观!枉为守护一方的仙人!
但?袖手旁观的仙人,何止一位呢?
慕千昙踩中一块尖锐石头,脚底微疼,蹙眉道:“动静这么大。”
她脚边就有一只被埋在木板下的手,还在抽搐着,鲜血淋漓。慕千昙扫了眼,磕了下脚面上?的灰尘,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