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昙道:“你下次不要悄无声息靠近我,就不会挨打。”
裳熵哼了声,直直凝望着她:“但我现在不信你说的话了。”
她这般说,就是想再要个明确誓言。慕千昙看出来了,却还是小幅度抬眸看金殿顶部,叹了口气:“随你。”
接着,她又道:“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吧,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多问,也不要来烦我,能不能做到?”
裳熵道:“没有哪家师徒是这般相处的。”
慕千昙耐心耗尽,语气重了些:“所以你想要什么?”
裳熵扭了扭身体,尽量挺直腰背,昂首道:“我想要你好好和我说话,绝对不能再打我,接下来要带我做什么事情都要和我说。”
慕千昙道:“驳回。”
裳熵失声道:“为什么!”
殿内回音来回激荡,直至消失。
沉默还在延续,慕千昙半张脸藏在阴暗中,明亮那面又过于冷漠,让人辨不出情绪。
片刻后,她翻转掌心,将绳子在手上绕了圈,而后用力拉下,顷刻间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女人眸中点缀着细碎灵光,低声道:“我真不明白你在委屈什么。”
这嗓音语调比之前听到的都奇怪,裳熵微愣,道:“什么?”
慕千昙道:“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呢?你是女主啊,你的胜利是被人写定的,纵有歧途,终点还是光辉灿烂。反正早晚都会赢,还有全天下人都给你作配,你还不满意吗?”
她刚来这世界没多久时便想说这句话,但彼时还有残存的耐心,愿意忍一忍,此刻却已消磨殆尽,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听着让人毫无头绪的语言内容,裳熵下意识摇头:“我不懂...”
“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所以可以心安理得去享受世界给你的偏爱。”空置的手抬起,掌心落在少女喉间,若即若离的揉动。
对于书中角色本没什么好嫉妒,可也许是总被强调恶毒女配的身份,这种想法与不满便愈演愈烈,让慕千昙不吐不快。
她呵笑一声:“明明知道你以后是个祸害,却还不能直接杀你,为什么?因为你是主角,你独一无二,无可替代,所有大家都要围着你转。”
裳熵像是被戳中痛处,即刻大叫起来:“我不是!我只是与常人不同些,我绝不是祸害!我一直在抓老鼠,这可是有功德的好事!你为什么想要杀我?我从未招惹你!”
因她激动出声,声带也在震动,以及源源不断超出常人的体温,能感受到少女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慕千昙直勾勾望着她,渐渐收紧手指,心道:最大仙门的殿主之一又如何,还不是当个工具人,不远万里去接一个小猫官来踩在自己头上。
从原著走向看,女主之后会经历万般困难,但作者总有本事在最后让她化险为夷,转危为安。捏塑这个角色的同时也为她铺好了康庄大道,这样又算什么苦难?
现世中不也有好运到如同女主角一般的人生吗?聚集所有光环,拥有着财富权力地位,甚至还有不争不抢的“完美”性格,处处都和她截然相反。
慕千昙承认她是嫉妒。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人就那么幸运?
凭什么她就得作配?
甚至在穿越这种荒谬事情发生后,依然如此。
如同上苍把配角这两个字烙在她骨头上一般。
之前不能选择,可现在...人就在自己手里。如果能杀了她,再按照原著剧情去把那些属于女主的天材地宝都拿到自己手中,可以复刻主角的命运吗?
如果这样做的话,如果...
“呃...”眼前猛一黑,心脏上突兀的剧痛让慕千昙闷哼出声,弓起身子,也顺势松开了少女。
裳熵见她松劲,即刻向后倒跳一步,抖落身体将绳索松解,捂住脖子警惕看着女人。
胸腔里刚刚似乎炸了个雷,内部焦痛不已。慕千昙头晕眼花,身体肌肉在细微抽搐着。她弯腰好一会,才终于从耳鸣中恢复些。
李碧鸢前所未有的严肃:‘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先说好,绝对不可以!’
慕千昙深深喘息着,用力按压前胸,以此来缓解皮肉骨骼之下心脏的不适。她擦去额角细汗,嗓音极冷:“你刚刚做什么了?”
李碧鸢道:‘我捏了一下你的心,算作惩罚,这种事情以后不能再出现了。’
“呵...谁给你的脸?”
慕千昙怒极反笑,捂在前胸的手爆出灵力,只要再往深处行进一寸,就能将这具柔弱身躯撕裂。
“你们不是害怕变数吗?若我用自爆方式毁灭这具身体,让你们无法再用其他魂魄来继续推动剧情,你猜猜女主最终会不会按照预言内容去往现世?”
李碧鸢:‘.....’
“你搞清楚,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你单方面命令我,甚至鞭策我。女主角要毁灭世界我一定得阻止吗?不啊,我求之不得呢。”
慕千昙说着说着笑起来,尾音却霎时凝固,完全变了副狠厉腔调:“你再敢让我不痛快,那大家就一起死,所有人都别活了。”
黑手如同死去般静谧。
这般对峙持续良久,终于还是李碧鸢先低头:‘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捏你,但你也不能再去伤害她。’
慕千昙没有回答,在痛感渐渐消退后直起身,腰部发出骨骼摩擦的牙酸声响。
她在心中骂了句什么锈铁废躯,转头望去,殿内空空如也,女主已经不在了。
出得殿中,灰色天空压的很低,阳光稀薄至几乎没有。
海水咸湿气息让人肌肤微潮,慕千昙站在凉风中,放眼望去,在一片礁石上发现了试图用木棍做船离开狭海的灰扑扑背影。
正要把人提回来,余光中忽见一只灵鸟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