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熵道:“我有什么够不够,不够的话吃土也能吃。你好好吃吧,不用在意我。”
“哈哈,好吧。”维持着?递食物的动?作,秦河偏向另一边:“您那些够吃吗?”
慕千昙握着?玉米饼,还未回答,裳熵插嘴道:“她吃不了多?少?。”
秦河道:“你怎么知道?”
裳熵伸手?过?来,拇指食指捏了个?圈,比在慕千昙手?腕两侧,哼哼道:“她那么瘦,好好吃饭的人可不会这么瘦。”
“...”慕千昙压住脾气,礼貌笑道:“够吃了,谢谢。”
三?人都吃完饭,出发?往糖榕森林赶。这片地?形相当不平,上上下下没有规律,又生?长着?密集灌木,让人看不见下脚位置,当心踩空,速度便不算快。
走得久了,身上出了层薄汗。裳熵卷起袖子,从旁边灌木上抓了把蓝色浆果,嗅了嗅,确定能吃,喂给头发?丝里游出来的红绸。
还不足小拇指粗细的小红猪鼻蛇在少?女?耳尖上趴着?,支起上身,张口咬住浆果,脑后的三?瓣梅花抖动?着?。
吃完浆果,红绸自觉往头发?埋,艳红身躯在黑发?间穿行,将她长发?卷起,扎高。秦河轻笑道:“也只有你会用蛇来这头发?了。”
裳熵愣了愣,回想起什么,才?道:“之前出去,顺手?从树上抓下来的,我还以?为是绳呢,结果是我师尊要找的蛇妖,还说先放我这,我就一直用着?了。”
那条蛇看起来就是条普通红蛇,天虞门就多?到满地?爬,何?必需要出去找?秦河有些疑惑:“为什么?”
手?臂拍打着?身侧经过?的灌木,裳熵嗓音闷闷道:“我哪知道为什么,她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从来都不说。”
秦河沉默片刻,唔了声。
林中景象看多?了哪里都一样,她留意着?路线不要走岔了,安静并行一会,还是没忍住低声道:“我只是想问问,并非想干涉你决定,就是...你为什么不选择出师呢?”
前段时间见裳熵抱着?方桌与两只鹦鹉出现在崖山时,连续几个?夜晚听她疯疯抱怨那个?冷酷无情的师尊时。秦河就想问问,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为何?不出师呢?毕竟这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不过?考虑到裳熵也许还有她自己的想法,所以?没问出来。但此刻,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又接着?补充道:“并非因为我与她之间有私人仇怨,我才?这么说,只是想以?朋友的身份提醒你,就师尊而言,瑶娥上仙并非良选。”
第043章 螳螂捕蝉(三)
秦河说得没错, 按原主那个性格,的确不适合做师尊。就算没有这层恩怨,换谁来说, 都是一样结论?。
修仙却不修德, 总有一天会滑坡为?恶人。这是五大狠人录里对原主的评语。
书中还有详细描写“十恶不赦”, 慕千昙全都瞧了一遍,虽然不屑,但以旁观者角度去看, 也能理解。
流传最广的那三件恶行, 若其他两件还能说没有亲眼看到?的目击者, 证据不足, 可?能是谣传, 但对亲人见死不救这件, 可?是在众目睽睽下发生的,不容置疑, 千真万确。
冷血不孝的坏名,自然也钉在了她?身上, 一辈子休想刷洗。
除此之外, 还有她?多次自视甚高,无视百姓求助,对他?人恶言相向等等, 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这种情况下,原主不被排斥和讨厌才是不合常理的。
秦河只?说不适合做师尊, 已经是委婉了。
裳熵道:“我认她?做师尊那会, 只?觉得她?脾气差, 还不知道这些?。”
秦河道:“你现在出师还来得及。”
裳熵丧气道:“我有想过,但她?说要打赢她?才能出师。”
秦河蹙眉, 郑重道:“天虞门?向来尊重弟子意愿,来去皆随心意,从没有这样无理强制的规则。”
“啊!”裳熵后知后觉:“我就知道!”
她?用力?拍打灌木,掌根处染上绿汁,口中不停道:“果然,果真是如?此!连这句话也是骗我的,在她?嘴里,就一句实话都没有!”
听她?说的悲愤,慕千昙很?不理解。
被骗一次就该有心理准备了吧,次数多了就该麻木了。为?何这脑残龙每次反应过来,都还是这副伤心透顶的样子。
难道一颗心死掉后还能复原如?初,再死无数次吗?
秦河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陪你去找掌门?。瑶娥上仙不放你走没关系,你把入师门?以后的种种实情与掌门?说说,她?见不得不平之事,定会为?你讨公道。”
裳熵道:“掌门?知道她?怎么对我的。”
眼珠滑到?一侧,秦河沉思后道:“掌门?可?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并不想背后讨论?长辈是非,但按照你说的那些?,可?以看出瑶娥很?会伪装,也许是她?在掌门?面前说了什?么,才让掌门?觉得这事并不急迫。”
隐约可?听见蝉鸣,脚下突然出现道缓坡。裳熵迈步跨过烂了半边的朽木,有气无力?应了声:“可?能是吧。”
“嗯...”秦河沉吟着,拔剑注入灵力?,劈开拦住前路的麻团般的长条树枝,而后道:“这样吧,让我师尊去找掌门?,瑶娥对你如?何我师尊也知道,她?最讨厌仗势欺人者,一定愿意帮这个忙。”
想脱离苦海,这绝对是可?行性很?高的好注意,裳熵却陷入沉默,手掌握紧浆果,甜滋滋的汁水撑破果实,从她?指缝滴落。
“我其实...”喉咙里堵了把热沙,她?说得格外费劲:“其实...她?也不是...”
翻过缓坡,蝉鸣如?海浪般铺天盖地兜头袭来,如?一张扎满尖刺织线密密的大网,瞬间刺痛所有感官。
裳熵未说完的话语被堵回去,三人站在坡前,向前望去。
只?见一片潮湿泥泞的低洼盆地中,成片橙黄色榕树粗壮高耸,肩并肩拥挤着,压弯了不少外围树木,却不知收敛,反而展开宽大枝叶,相互推挤着向外倾倒,像爆炸凝固的瞬间。
密密匝匝缠绕于树干上的藤蔓不断分泌出晶莹树脂,巴掌大小的叶片也沉重托起甜汁,沿着叶脉滑落,不堪重负,砸入尘土 。
此番壮观之景,仿佛天降下浓稠大雨,雨滴挂满树梢,铺枕大地。即使相隔一段距离,也能嗅到?空气中甜到?让人反胃的腻香。
这片与原始森林格格不入的鲜艳颜色,就是糖榕森林。
足有人小臂长度的斑蝉爬满树干,硬壳后背突出两扇边缘锋利的蝉翼,金黄色斑点点缀于漆黑外壳,细长口器注入甜汁中,以撑爆肚子的速度疯狂吸食。
喜悦充盈大脑,翅膀翁动,鼓膜不知疲倦的震颤着。蝉鸣极端刺耳,几乎凝成一只?只?实质大手,死死暗住太阳穴灌入杂音,无法抗拒。
从这里望去,一株株粗大树干上皆爬满斑蝉,叫人头皮发?麻。前方两人没反应,慕千昙则向后退了一小步,喉头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