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愣了愣,半晌笑了:“回宫之后事情一多,朕竟把这赌注的事儿给忘了。放心,是你的一定就是你的,朕晚些时候就叫梁九功给你送来。”
岫钰眨了眨眼睛,笑问:“您到底输了什么给钰儿?”
“你不是说想在京城开一间店铺么。”玄烨也不准备再整什么惊喜了,“之前什刹海旁边那间铺面,你觉得如何?”
“二层小楼,很好啊。”岫钰眼睛一亮:“那可是个好地段儿,您舍得?”
“你都是朕的,那二层小楼给了你,和在朕手里又有什么区别。”玄烨说得满不在乎:“何况,虽然你那套图纸只给朕换来了两门大炮,不过,那件事儿的确引起了不少轰动,现在山西的、江浙的、广东的商人们都竞相出银子给朝廷造战船,阵仗可是大得很。”
说到这件事儿,其实岫钰多少有些尴尬,她低估了这个时代的‘皇权至上’,也高估了自己那些图纸的价值。“说真的,自从那件事儿之后,我很久没画图了。”
“觉着掉面子了?”玄烨仿佛看透了岫钰的小心思一般:“不妨事,你掉的是老雷家的面子。不过,其实雷家老大是真心觉得那套图纸的设计构思都很不错,绝不堕他老雷家的名头,这才把印鉴拿出来。若是画得不好,就他那个恃才傲物的德性,才不会在上面盖上他的名字。”
“话是这么说不错…”
“好了。”玄烨亲自把奶茶端给岫钰:“再说下去,饭食都要凉了。回头朕吃了不舒坦,当心有人来找你麻烦。”
岫钰点了头,又给玄烨盛了些热奶茶,这才和他一道用起早膳。
用到了一半,岫钰突然停下筷子,道:“皇上爷,您就算是把那间铺子给了我,可我也出不去这紫禁城啊。”
玄烨却还用勺子舀起奶茶喝着,道:“这容易得很,朕几时出宫,带上你就是。平日里交由旁人打理,你觉得成么?”
“当真?”岫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您可不能食言啊。”
“朕总是要出门的么。”玄烨最后夹起一块饽饽吃了:“左右你那小陶和梁九功拜了把子,朕几时出门,想来那梁九功也不会不说给小陶听,小陶自然要告诉你的。万一哪次朕忘了叫你,你就…”
“我就怎样?”岫钰好奇了。
玄烨忍住笑道:“你就对朕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回倒是岫钰没忍住,笑出了声儿来:“您看我像是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么?在关外的时候,我都很少对着我阿玛撒娇。”
“你不是么?”玄烨不以为然:“朕以为,你可是个很有心计的。想做的事儿,大概不论付出什么,付出多少,都要给他做成。”
“您…”岫钰觑起双眼,道:“您几时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了?”她不得不承认,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成还真是她的做人准则之一,当然那些事都是她自己能够主导的。
“朕可不是蛔虫。”玄烨双手交握,含笑看着岫钰:“只是朕是这样的人,朕觉着你也必是这样的人,不然朕又如何会对你如此痴迷。”
岫钰避开了玄烨的目光:“时辰也不早了,您若是吃好了,钰儿送您去听政。”
“好啊。”玄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握住了岫钰的手:“外面儿冷,披上斗篷再送。”
玄烨是个信守承诺的皇帝,他既答应了岫钰往后出宫都带着她一起,就没有一次落下过。那间铺面也如岫钰设想的那般,卖起了一些亭台楼阁的烫样,不过收入么,岫钰没说过,玄烨也不主动去问,他估计着应该不是很好,如若不然,依岫钰的个性,即便不直言相告,也会拐着弯儿地说出来才是。
日子转眼到了十一月,紫禁城里迎来了康熙十六年的初雪,虽是初雪,势头却猛,小陶一早起来的时候,那雪已经铺了厚厚一层。
昨儿个夜里皇上爷没来翊坤宫,小陶就落得一身轻松,今儿一早又见皑皑白雪,心情更是舒畅。进了暖阁后,小陶一边将罗帐撩起,一边对岫钰说道:“主子,外面儿下雪了,一会儿用过早饭,您和奴才一道去堆雪人儿?”
岫钰也是喜
欢雪的,可她今儿个却明显与往日有些不同,非但没什么兴致,还懒懒地躺在床上,并没有要起的意思。“小陶,我好像病了,你想堆雪人儿,叫上旁人一起去吧。”
“您病了?”小陶蹲下来,抚上岫钰的额头,道:“不烧啊,是着凉了?”
岫钰正想摇头,却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探起身子便是一阵干呕。
小陶一惊非小,轻轻给岫钰敲着后背,道:“这是吃坏了东西么?您昨儿个好像就没吃什么吧?”
岫钰靠在床头,右手抬起,拇指揉着太阳穴,闭眼道:“这两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不是感冒啊。”
小陶去给岫钰倒了一杯水,迟疑着,道:“主子,您不会是要做额娘了吧?”
“哈?”岫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小陶也说:“照道理,不会啊。您膝下有五阿哥、九阿哥、十一阿哥,现下四阿哥都还没出世,这时间对不上啊。”
岫钰想起几个月前她做的那个梦,有了一个不太靠谱的猜测:“你说,当年的宜嫔有没有可能应该再多一个孩子。”
小陶不太明白岫钰话里的意思:“这话怎么说?”
小陶不是外人,岫钰便将那个可怕的梦讲给她听了。
“您的意思是…”小陶瞅着岫钰盖在被子下面的小腹,道:“您也许真的有了,可这孩子有可能又会没有?”
岫钰被小徒儿这没头没脑的话逗笑了,索性起身道:“不知道。明儿个皇上不是说要出宫,咱们找个由头随便寻个郎中瞧瞧。”
小陶有些谨慎了,给岫钰穿旗装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其实宫里面儿的太医还是靠谱的,都是一群人尖子,只站皇上的。”
“这个我也知道。”岫钰坐到西洋镜前面,看着镜子里面这个有些精神欠佳的自己,道:“不过,太医知道了,旁人也就都知道了。与其大家都知道,还不如大家都不知道。”
小陶即刻明白了主子的想法:“您放心,谁敢动您和您的孩子,我小陶第一个上去跟她们拼命!”
“没有那么严重。”岫钰笑道:“梦里的事不能作数。何况,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也作不得数。”
“不是啊。”小陶突然想起来:“您是不是两个多月没来月信了?奴才记得,您一向很准时。”
上辈子是因为不准时而不介意,这辈子是因为准时而不介意。岫钰这回也真的意识到自己或许没有猜错,她右手摸到小腹上面,低声道:“不会是真的吧…”
如此浑浑噩噩又过了一日,次日玄烨带着岫钰出门的时候,明显觉着她兴致不高:“怎么了?朕这两日没去你那儿,不高兴了?”
“没有啊。”岫钰蹭着手炉,随便找了个由头,道:“又要看到账本了,头疼。”
玄烨朗声而笑:“挣得少没关系,朕不靠着你那间铺子□□。”
岫钰勉强笑了笑。
“可你的确兴致不高。”玄烨揽住岫钰,道:“有心事还不能跟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