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配合着闭上双眼,笑道:“你来了就很好,何必费事熬什么醒酒汤。”
岫钰手上动作没停,嘴上却道:“早知道您是这个态度,我真的就不费这个事儿了。”
“你啊…”玄烨叹道:“真是个实打实嘴硬心软的,在朕面前,一句软话儿都不愿说?”
‘哪儿是在你这儿不愿说软话,我分明就是个不会说软话的人啊。’岫钰心里如此想着,手上加了些力道:“那…您想听软话的时候不妨直言相告,钰儿想法子满足您的愿望?”
玄烨被岫钰逗笑了:“罢了,这宫里最最不缺的就是会说软话的娘娘。可是像你这样的娘娘,稀缺得很。”
“既然皇上这样说了,我可
就不改了。”岫钰见玄烨睁开眼睛,便也停下手上动作,重新坐回玄烨身边,道:“钰儿能否冒昧问一句,尚之信递上降表,您松了一口气?”
玄烨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汤,却摇头道:“朕知道他那降表或早或晚都会递上来,今日真接到了,原不该如此失态。”
“那您?”岫钰心里自然是不解的。
玄烨笑道:“大概是这些年绷得太紧了,尚之信一降,吴三桂就真的是瓮中之鳖,朕也真的可以稍稍放心些。”
岫钰听玄烨这般说着,不由握了他的手,道:“您委实是不容易,嗯…”三百年后的清宫剧告诉岫钰,康熙在撤藩之初,日子颇不好过,甚至曾经想过不做这个大清的皇帝了。如今正主就在眼前,八卦之火燃烧起来,还真是惹得她想要知道真实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玄烨看到了岫钰眼里的迟疑,道:“有话想说?”
“说了您不许生气。”岫钰微扬起头。
玄烨亲自起身,从食盒第二层端出岫钰给自己准备的点心,道:“看在你费心费力准备吃食的份儿上,朕不生气。”
“您…”岫钰依旧是试探的口气:“可曾想过退守山海关外啊?”
那件事可是玄烨一生的‘污点’,孝庄时不时拎出来敲打他的时候,他都想方设法地去堵玛嬷的嘴,如今被这刚入宫的格格问了出来,玄烨自然而然黑了脸。
岫钰心道不好,估么着这回是碰到了老板逆鳞了…不过她的确不是个会说软话的,问都问出口了,就像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
玄烨见岫钰半晌没说话,叹了口气,竟然含笑问道:“后宫之中,除了玛嬷之外,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问这件事,独独你问了出来…不怕么?”
“钰儿有些好奇。”岫钰双手交握在一起,多少也收敛了些:“若是…您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
玄烨却道:“不是秘密,说出来多少有些丢人。若换作旁人问朕,朕怕会砍了那人的脑袋。”
岫钰嫣然道:“您是仁君,而非暴君,因为这事儿砍人脑袋,我不信。”
这高帽戴得,玄烨的确觉得有些舒坦,心里得那点儿别扭自然而然也就散了,何况问这问题的是岫钰。
“朕不瞒你,当年朕年轻气盛,裁撤三藩的旨意下得匆忙。吴三桂反了,朕的确慌了。”就好像汤碗里装着的还是酒一般,玄烨端起汤碗,又喝了一大口。
岫钰右手轻轻托着香腮,认真听着。
玄烨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三藩势如破竹,大半壁江山都落入贼人之手,你说我该不该自责?”
岫钰回道:“有的时候,表面看上去是坏事,结局未必真的就是坏的。您当年的那个决定,今时今日看来,是好事。”
“可那个时候朕的确慌了。”玄烨回想起七年之前,他跪在太zu太宗的画像前面,一边说自己不孝,一边想着退守关外,就不要这汉人的江山了,真的是恍如隔世。“好在,皇玛嬷稳住了朕的心神,才能走到今日。”
岫钰从一个三百年后的人的角度分析着:“那个时候,您的确太年轻了,谁年轻的时候又会不犯错呢,圣人也很难吧。”
玄烨握住了岫钰的手,道:“大概玛嬷也和你想法相近,总在朕忘形的时候,拎出这件事儿来让朕清醒清醒。这下好了,这事儿除了朕和老祖宗,还有苏嬷嬷之外,又多了一个你知道。握了朕的短处,预备着怎么要挟朕?”
岫钰回说:“我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怎么会拿您的短处要挟您!何况,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短处。正相反,您越是介意,越会以此为戒,其实不必老祖宗时刻提醒,您大概也总会想着这件事儿吧?”
“想与不想的…”玄烨笑得很是洒脱,随后正色对岫钰说道:“钰儿,朕相信你,所以对你没有保留。你入了后宫,朕希望往后你能和玛嬷一样,在朕失却敬畏之心的时候,时时提点。”
拜托!您是皇帝,是老板!难道不应该‘朕即便是错也是对么!’当下属的胆敢对老板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大概是嫌每个月工资给得太多了吧!
岫钰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很实诚:“老祖宗能提点您,那是因为她是老祖宗,是您的皇玛嬷。钰儿不过是…”
“你怕朕不受你的‘管教’?”玄烨很快明白岫钰的担忧:“朕不是个糊涂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朕心里清清楚楚。朕也相信,你是个懂分寸的,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最管用。”
‘您可真是太高看我了!’岫钰不由腹诽,嘴上却也只能说:“总之,钰儿不负您就是了。”
第56章 挣钱这件事钰儿有赚银子的好办法,您……
在乾清宫中过了一夜,再回到翊坤宫的时候,岫钰明显多了一重心事。小陶在深宫生活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更何况她家师父是个‘挂相’的主子。
“您有心事?还不好说?”小陶一边往茶桌上摆果子,一边问着。
岫钰的确是一边挥团扇,一边愣神。听见小陶这样问,笑道:“被你瞧出来了?”
“您啊,挂相!”小陶也拿起一把团扇,给岫钰缓缓扇着:“是皇上的事?”
左右此时暖阁里面再无旁人,岫钰道:“小陶,你在宫里的时间更长些,我们若是想送些东西到宫外贩卖,可容易啊?”
“哈?”小陶委实没想到主子会有这样的想法,直言道:“咱们不缺银子啊。”
岫钰却摇了头:“银子这个东西,谁又会嫌多。何况,多赚些银子,也并非全为了自己。”
小陶眼珠儿一转,即刻反应过来:“您若不是为了自己,那就是为了皇上爷,那这银子还不是只需要一星半点儿啊!”
岫钰点了头,而后起身走到多宝阁前面,拉开一个抽屉,拿出里面卷好的一大卷纸,道:“照理说,最多银子的地方该是国库才对,不过我瞧皇上那意思,的确像是少银子的。”
小陶接过岫钰拿出来的纸,展开看了,道:“这是设计图?您不是道桥专业的么?”她看着图上的亭台楼阁,诧异了。
岫钰重又挥起团扇,道:“土木这个行当一通百通也没有那么难,我是看过《营造法式》的。”说起自己的专业,岫钰眼底尽是自信:“前些日子皇上不是说要修李伟那座园子么,我想着将来真的修的时候,也许能尽一尽力。”
小陶翻看着手里的图纸,不禁诧异:“主子,奴才日日跟在您身边儿,这些图您是几时画的?”
岫钰忍笑道:“你立规矩睡着的时候啊。不说这个了,你觉得,这些图纸可能赚些银子?”
小陶犹豫了,她想了半晌,才道:“送出去不难,可找到买家,难啊。若是三百年后,放师父您的大名出去,估计就算是白纸,也有人会买。可…”可如今是大清康熙年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