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终归还是玄烨打破了这沉默,他一下又一下抚着岫钰的背脊,道:“来日方长,我们且走且看。”
岫钰委实也有些困了,鱼水之欢固然快乐,可她打从心底里承认,这实在太‘费精力’了,简直比她当年画图、做方案,前些日子烧饭、做点心费精力太多。
岫钰很快便入了梦乡,可是玄烨却迟迟未能睡着。他也很累,但此刻有岫钰在怀,他只觉得连睡都是一种奢侈。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堂堂大清国的皇帝,十多岁便大婚娶了皇后,不说‘阅女无数’,和同龄人比起来,他也绝对算得上‘首屈一指’了。可是,面对岫钰…他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也许他真的是病了,该找太医好好瞧瞧。
一整夜没睡自然是有‘后果’的,梁九功伺候他洗漱、更衣时脸上那想笑却不敢笑的表情实在让玄烨觉得奴才即便用得顺手,也不能用太久。若是太熟,免不得就有些‘没大没小’、‘不懂尊卑’!
玄烨故意咳了一下,道:“朕今儿个很让你觉着好笑么?憋着笑不难受啊,梁大总管?”
“奴才不敢。”梁九功即刻躬身,脸上那揶揄的表情转瞬消失。
玄烨‘嗯’了一声,道:“给朕更衣吧。”
梁九功一边伺候玄烨穿龙袍,迟疑了一小会儿,还是开口说道:“主子,您今儿个要不用些粉?用您给钰格格备的粉就成。”
“用粉?”玄烨有些不解:“你是说让朕这个大男人用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大胆!”
“奴才也不是大胆。”梁九功索性把那个小巧的西洋镜端到玄烨眼前,道:“主子您瞧瞧您眼睛下面,若是不用些粉遮一遮,奴才怕您御门听政的时候…”
玄烨看着西洋镜中的自己,的确眼圈儿又黑又浓,不过为着皇帝的颜面,他还是说:“你觉着满朝的文武百官有一个像你这般大胆的么?还敢笑话朕,真的是朕不发威,就把朕当软柿子了?”
“奴才是打从心底里为主子您好啊。”梁九功有些委屈:“奴才记得您说过,里子的确很重要,可是面子也不是就不重要了,奴才这不是为了您的面子么。”
“你嘲笑朕,还有理了!”说是这么说,待梁九功给玄烨换好龙袍,玄烨还是进里间去找了正搽脂粉的岫钰。
小陶这个天底下最有眼力见儿的奴才当然不会由着自己做电灯泡,给玄烨见了礼,她便走到外间,和梁九功站在一处。
“你主子那熊猫一样的黑眼圈儿可以啊。”小陶压低了声音对梁九功说着。
梁九功也压低了声音问小陶:“你主子呢?估计也比我主子好不了多少吧?”
“那你就说错了。”小陶想着师父穿睡袍的模样,直言夸讲道:
“我主子那可是天仙一般的美女,晚睡怎么能败美人呢!”
第23章 涂脂抹粉梁九功插起双臂,上上下下打……
梁九功插起双臂,上上下下打量着小陶,道:“我倒是知道‘一见如故’这个词儿,可是像你和钰格格这般一见如故的,从没见过。”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小陶瞪了梁九功一眼:“我和我主子好,我喜欢我主子,碍着你什么事儿了?用你梁大总管瞎操心?”
“得!我多余。”梁九功瞧着紧闭的暖阁门,八卦之心又起,压低了声音问小陶:“说真的,你就没问问你主子,昨儿个晚上…”
小陶一瞟梁九功,道:“我说‘梁公公’,你刚才不是还‘嫌’我和我主子‘一见如故’么,我们呀,不熟!既不熟,哪儿敢问这个呀。”
暖阁里面,岫钰的头尚未梳好,仍是散着一头长发。彼时玄烨正坐在梳妆台前面,岫钰手里捧着她的胭脂水粉,正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给玄烨遮黑眼圈儿。
“你们女儿家做这个就是有两下子。”玄烨一双眼睛微微闭着,道:“梁九功干这个就不成,被他那么一画,朕这张脸才真的叫没法儿见人。”
岫钰轻挑秀眉,道:“原来,皇上也曾经做过这事儿啊。”她心想:果然昨儿个那些浓情蜜意的话也不是谁的专属,大概是帝王口中专属罢了。
玄烨即刻睁开眼睛,瞧着岫钰,解释道:“打吴三桂的时候儿,朕都不记得那段时间朕睡过几个好觉。眼圈儿是黑的自然不必说,这条小命儿也多亏太医拿总要吊着,这才能熬到与你相见。后来吴三桂终于败势已定,朕瞧着朕的黑眼圈儿委实有些碍眼,便叫梁九功从内务府拿了粉儿涂一涂。”
解释得真的是清清楚楚、严丝合缝,岫钰微低下头,掩饰着她嘴角的笑意,而后道:“抹好了,皇上瞧着如何?”
玄烨一双眼睛看向西洋镜,赞道:“还是你有一双巧手,我大清国帅气又多金的皇上终于回来了!”
‘自己说自己帅气又多金,也真是够了!’岫钰忍不住腹诽,而后拉起玄烨,道:“时辰不早了,您该走了。”
“舍不得走。”玄烨索性伸臂环住岫钰的腰肢,道:“究竟让你住进那一宫,朕还没想好。在此之前,姑且先住在这儿,不觉得委屈吧?”
“这儿是您的地方,钰儿哪儿敢觉得委屈啊。”但从这处宫殿的布置上看,岫钰便觉得玄烨是个品味不俗的,或者说,他们两个的品味还挺相似,所以住在这儿,说真的,她还觉得蛮舒坦。
玄烨抬手刮了一下岫钰的鼻梁,道:“你这张小嘴,好吧…”他笑道:“朕说实话,朕很喜欢。”
岫钰眼珠儿一转,嫣然道:“那,在皇上决定好如何安顿钰儿之前,钰儿便当这儿是自己的地方了?”
“这话说得好!”玄烨心里只觉得畅快:“是你的地方,这儿就是你的地方。”
岫钰侧头看了一眼西洋钟上的时间,道:“时候不早了,您还有要事要办,别耽搁了。”
玄烨握住岫钰的手,目光中写满了依依不舍,他凑到岫钰耳畔原想说些什么,迟疑了一下,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轻吻了岫钰的脸颊,便转身而去。
小陶进门给岫钰梳状的时候,岫钰脸颊上仍染着一抹绯红。
屋子里再没有旁的奴才伺候,小陶揶揄道:“奴才还没给您搽胭脂啊,您这苹果肌怎么就这么红了?”
岫钰含笑瞪了小陶一眼,道:“屋子里又没旁人,怎么还一口一个奴才的?”
“偶尔喊一声‘师父’倒也没什么,可不能总叫。”小陶拿起梳子,轻轻给岫钰梳着她那一头长发:“宫里不比旁的地方,这儿还真的要处处提防、时时小心,想要好好在这儿活下去,其实还挺不容易的。”
岫钰点了头,握住小陶的手,道:“没事,往后我们两个总在一起,你再也不是一个人待在这宫里了。”
“那是!”小陶一挑眉毛:“师父您可得好好罩着我,比那个时候更要好好罩着才行!也不枉…”小陶神色一黯,其实过往那些时候此刻想起来还真的有些不容易啊。
岫钰知道小陶来到大清之后头些年的日子必定是不好过的,倘若不然,她也不会进宫做宫女了。
见岫钰神色也有些异常,小陶重又笑着说:“主子,不妨事的。过去的早就已经过去了,其实我还是那个时候的我,不好的事儿就一笑而过。”
提起‘那个时候’,岫钰忍不住瞟了小陶一眼:“往后‘那个时候’你可少提吧,总叫我想起你捅的那些篓子,我给你擦的那些屁股,真觉着你师父我就那么大度?一点儿都不计较?”
给岫钰梳好了头发,小陶转身去开衣橱,道:“谁叫我机灵呢,您喜欢我这个徒弟,我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纵使偶尔我这个‘糊涂蛋’真的会捅些娄子出来,您不还是解决的好好的。”看着衣橱里面五颜六色的旗装,小陶转身问岫钰:“主子您今儿个想穿什么颜色?玫红色…杏黄色…桃粉色…还是这件天蓝色?”一边问,小陶一边把那件天蓝色的旗装拿了出来。
岫钰对穿倒也没那么讲究,一向觉着得体便好,随口回说:“就你手上拿着的那件吧。”
“好嘞!”
小陶侍候着岫钰穿戴完毕,正色瞧着自己的师父渐主子,眼睛里的光别提有多亮了。“主子,您知道您有多漂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