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回来,还不是因为二姐要生产了。她记得前世二姐生产时可是走了一趟鬼门关。

等到了家里,家人见岳欣儿回来了自然又是一番热闹。二姐听说岳欣儿归家了,也是高兴的不行,挺着大肚子也来了。她平日里也没什么事,相公天天在岳麓书院求学,婆婆也是个闲不住的,整日里干着活计,自己想帮忙也不让自己干,直说她现在是双身子不能受累。家里大姐天天围着小满转,三妹去了府城,四呢,那就是个风风火火的铁娘子,天天去铺子里,更是不可能在家的。现在好了,三妹回来了。

她一见三妹就有说不完的话,小姐妹分享着彼此这几个月的生活趣事,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直闹得月上柳梢头岳林儿才归家。

不知道是巧了,还是见到三妹太激动了,岳林儿当天晚上就发动了。

发动的时候家里相公不在,只有一个婆母,好在稳婆是提前定好的,就住在附近。婆母沈氏马上去将那稳婆叫来接生。

可生来生去,孩子就是生不下来,眼看着产妇就快脱力了,稳婆才斟酌着跟沈氏交了底,“沈娘子,非是我不尽力,而是你这儿媳妇本来就胎位不正,这孩子又大,这样拖下去只会一尸两命,你只能保一个,你保大还是保小?”

沈氏一听,头都要炸了,自己早死了丈夫,儿子又不在,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保大还是保小,怎么选都是错,怎么办?得,还得是去儿媳娘家叫人,这个决定自己没法做。这样想着就交代产婆看着点人,她接着去叫人。

得亏了两家离得不是很远,沈氏又没有裹小脚,不然这几里路就够沈氏爬的了,一刻钟后沈氏就敲响了亲家的大门。

大半夜的,闷闷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突兀,门很快就被里面的人打开了,门房一看是沈氏就迎进去了,林氏见到沈氏那慌张的模样,还没有说话她就猜的七七八八了。待沈氏说完,果然跟她猜的一样。

她赶紧收拾收拾就跟丈夫往亲家赶。顺便叫门房拿上银钱去岳辛家借个马车赶紧去县城接个大夫来。他们家的牛车可跑不快。

岳欣儿在沈氏来的时候也被吵醒了,她也赶紧跟着父母上了牛车,林氏一看欣儿要跟着,想了想到底没说什么。

岳欣儿心里也在打鼓,看这个情况二姐难产了,可对比前世,明明还有一旬二姐才生产,这日子也不对啊。她暗暗给自己打气,甭管怎么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凭着这身刚学到的本事,必不能叫二姐再受前世的苦楚。

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可刚大门外就能听见林儿痛苦的叫声,听的林氏肝肠寸断。她女儿这都在鬼门关边上站着了,林氏也不管什么礼仪了,撒开腿飞快的往产房冲去,紧随其后都是沈氏和岳欣儿。只留岳知语在门外来回踱步,着急上火,团团转。

进了产房的岳欣儿眼见这产婆黔驴技穷,对那产婆说,“大娘,你先歇歇,换我来吧!”说着,她也没管产婆答不答应就要上手。

喜得小子 “欣姐儿,这~这~……

“欣姐儿, 这~这~你怎么能行呢?”

“娘,我在舟山府跟着最好的接生婆学了本事,真的, 娘你相信我。”说着不待她娘回应就上手摸了摸二姐的肚子, 摸完又细细观察一番,“二姐,你这是胎位不正,我先给你正好胎位,就帮你接生,你放心, 我一定会让你跟孩子都平平安安的。”

岳林儿此时已经痛的快坚持不住了,汗水浸湿了衣衫, 额头上的汗水往下淌, 有几滴落入眼中,疼得她眼睛睁不开, 只朦朦胧胧看到妹妹的身影, 虚弱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岳欣儿也不犹豫,就开始手上用巧劲儿给二姐正胎位。林氏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双手紧紧攥着手帕, 一眼不错的看欣儿接生, 眼见她正好胎位,就开始教林儿怎么用力, 一看就是认真学过的, 心下安定不少。

寂静的眼里,屋内传来女子低低的哀嚎声以及身边人的安慰声,作为父亲, 岳知语在门外的每一刻都对他来说都极为焦灼……

黎明似一把利刃,劈开了漆黑的夜幕,东方隐隐泛白时,屋内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宁静,里面传来接生婆欣喜的声音,

“生了,终于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哩。”岳知语听着这一声,后头屋里也没有别的动静才长出一口气。没过一会儿,产房的门打开了,林氏抱着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婴儿走了出来,给岳知语看。他低头一看,好个白白嫩嫩的宝宝,这小宝贝长得五官颇为俊秀,不像一般的宝宝生来身上很多褶皱,乍看上去像个满月的宝宝!

“好个大胖小子哟!”岳知语不禁大笑道。林氏让他抱抱,等乖乖外孙入了怀,他才觉得这新生的孩儿皮肤如奶酪般柔嫩,小手小脚,柔软而娇嫩,真是一颗心都化了。只一个劲的喊着“亲亲”,“乖乖”,“宝贝”的。

他见此时破晓时分,就对刚出来亲家母道,“今日此刻已是黎明将至,抬头尽是朝阳,不如小名叫朝阳吧!”

“朝阳,朝阳,”沈氏在嘴里反复念叨着,随后喜得一拍手道,“《诗经》有云,"凤凰鸣矣于彼高网,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凤鸣朝阳,朝阳这个名字好呀!”

见沈氏随口就是一句诗经,夫妻俩这才想起来,这位亲家母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大户人家的闺阁女子,读书识字本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亲家公早逝,这才抛头露面辛苦将孩子拉扯大,着实不容易……

这个时候门房终于将大夫送来了,其实也不能怨门房,实在是这大半夜的他先去借马车又去城里找大夫,拍了好几家才找到一个愿意出诊的大夫,两人紧赶慢赶,这不才姗姗来迟。此时产房已经收拾干净了,既然大夫来了就让大夫给大人把把脉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也好。那大夫把完脉给产妇开了点温补的食疗方子,嘱咐她这两天不宜起身,须静养,徐徐图之云云。

等崔瀚回来,看到妻子已生子,初为人父,也是喜不自胜,又听闻岳父起了这么好的名字,夫妻一合计,不若将朝阳当做大名,小名叫阳阳。于是崔朝阳的名字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而林氏对岳欣儿当稳婆这件事的看法因为这次生产也有了变化。

林氏见了林儿生子的凶险,孩子又大,胎位又不正,要不是欣儿这一手本事,这林儿这一胎怕是要难产了。她家孩子这不仅学了门手艺,也是救人性命呐!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推己及人,若是别人家遇到难产,有欣儿这样好本事的在身旁帮忙,可能就母子均安了呢?

若说没成婚的闺女当稳婆对婚事有碍,未来的事情谁有说得准呢?何必因为未来的虚无缥缈就把现在的自己框住了。自此以后她对欣儿当稳婆这个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岳欣儿回来后,将自己从府城带来的新鲜玩意儿给了几个闺中好友,又从她们嘴里听了一脑袋最近村里的八卦。

其中一件就是说他那个前准大姐夫艳福着实不浅呀,竟然能让县城裁缝铺的宝贝千金李玉双给他当个妾氏!她一听,就惊讶万分,李玉双她可太熟了,那是她前世的大嫂呀,她跟她打了不知多少交道,那位可是前世他们家女大王般的存在,在家里作威作福,看他哥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天天把她大哥训的跟个孙子似的。

这一世没有跟大哥成亲,她挑挑拣拣,以为是想嫁个好的,没想到去给人做妾?这得是多想不开呀,去给个秀才做妾?

没等她想明白她前世大脑的脑回路,这天竟让她碰到了她。怎么回事呢?今天是崔瀚儿子阳阳的洗三礼,这崔瀚学问不错,早已是秀才,不久就要去考乡试了。他跟岳忠禄都是一个夫子的学生,所以岳忠禄知道凭着崔瀚的实力,这举人必定是唾手可得。趁着他还没考上时,攀附一二,以后科举路上也是一条助益不是?所以就让卢氏前去随个份子,吃酒席。

这卢氏呢,她让李氏陪着她去,看那姚梦梦投来的艳羡的目光,李氏心中顿时得意非常,不由心里腹诽,眼馋吧,你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夫人怎么可能让你出来丢人现眼?

所以李氏高高兴兴的跟着卢氏去了,自然碰到了岳欣儿。此时岳欣儿在门厅的角落里,并不引人注意。她一眼就在人群里认出了她前世的大嫂,不由心生惧意,慌忙中脚步瑟缩着退了两步。盖因前世大嫂在家里好生霸道,她见了就会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就会生理性的条件反射。想想现在她又不认识她,她们再也没有关系了,这样想着稳住心神后,再细看去,

确实是跟前世是一个人,化成灰她都记得,不过这脸面也有些不同。前世大嫂哪天不是红光满面,皮肤保养的溜光水滑的,再看这人,整个人脸皮蜡黄蜡黄的,眼睛深凹进去,黑眼圈深的铅粉都遮不住。明显是熬打的不行。

她可听她小姐妹说这李氏每月里能绣出好多活来呢,月月都能卖得百两之数,都羡慕的不行。想想前世里,她大嫂婚前确实有善绣的美名,这也是为什么母亲林氏极愿意聘她做长媳。可自从嫁给她大哥后,她大嫂成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有哪一日捏过绣花针呢?这给人当了妾,还勤快上了?这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是万万不能信的。

又见那李氏对着那卢氏一脸谄媚,在旁边做小伏低,好不殷勤,她几时看到过这样的大嫂。前世在她家作威作福女大王般的大嫂,去到另一家就被调教的如此上道,可见真是一物降一物,不得不佩服卢氏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在卢氏身边小意殷勤的李氏感受到一双打量的目光,不由瞥向了那视线的来源。

就见角落里站着个二八芳华的少女。那少女身穿浅碧色长裙,袖间绣着花木纹样,头戴玉簪,五官不俗,神情灵动,看起来清丽脱俗,楚楚动人。

见她看过来,少女表情略微一顿,然后礼貌朝她笑笑,感觉哪里怪怪的,明明不认识,看少女的样子似是对她有些熟稔,她也下意识的回应了对方善意,就不敢乱瞥了,继续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这种场合,出门前卢氏已经对她耳提面命了,一定要谨小慎微,谨言慎行,不要眼神飘忽,让人家觉得不检点,莫要给相公抹黑云云。

看那李氏又跟小媳妇一样拘谨的低着头,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一世不来霍霍他们家就好,这不相干的人,一个眼神都是多余的,随即也不再看她………

此时在岳麓书院求学的岳展尚不知道他又当舅舅了,自考上秀才以后,他的学院生活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考上秀才以后就可以去县学或是府学进学了。身边的人,像岳承周,因为他岳家在桐江府城,他就选择了去府学继续进学,而也有去县学进学的,比如岳忠禄。他听说县学里来了不少好夫子,想换个地方进学看看对学业有无进益。

但大部分考中的学子都还是选择在岳麓书院继续求学,盖因岳麓书院深厚的文化底蕴和教学相长的夫子。只是大家也需要游学来开拓视野,让文章接地气,言之有物。

这不,这天一群书生聚在一块,在商量着金秋时节随夫子北上游学去。岳展当即提出反对,出行可能不安全,万一遇到劫匪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