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耳边离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心急火燎的不行,就在他急的六神无主时突然身后有人拉了他胳膊一下,冷不丁被人碰一下,他险些叫出声来,就听那人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殿下,跟奴才走~”
一听声音他就知道是福来。他回头果然见是福来正殷殷的望着他。
来不及细问他如何知道是他,他就被福来引着往一处走,只听福来来了一句“委屈殿下了~”于行还闹不明白什么情况呢,就被福来往怀里塞了一个恭桶。
虽然宫中的恭桶每日都刷洗的一尘不染,尤其是乾清殿里摆放的这个。可坏就坏在忠亲王身体不好,脾胃失和,一个吃不着就三不五时的窜稀。这不,昨儿个半夜肚子疼起来解了手。所以于行此时抱着的恭桶不仅有一股尿骚味,更有一股酸腐的恶臭直冲进天灵盖。
得亏他今早起得太早没怎么吃饭,不然这会儿高低被这味儿勾的将饭全吐出来。抱着恭桶,他这会儿可是知道福来说的“委屈”是怎么个意思了。
福来让他跟上,他就抱着恭桶跟在福来身后。迎面就碰到了归来的十几位宫人。
大家见了福来公公,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在忠亲王面前最得脸的乃是随忠亲王一起进宫的顺安公公。在顺安公公的刻意打压下,如今福来公公的差事已经被抢的七七八八了。
可毕竟福来也是乾清殿的老人,他们这些宫人以前还受他管束,还是存着三分敬意的,更何况如今顺安公公还陪侍在忠亲王那,还没有回来,不用怕他不喜。于是宫人们都客气的跟福来公公打招呼。
有那眼见的一眼就看到抱着恭桶的小太监有些眼生。于是随口问道,“福来公公,这小太监看着有点儿眼生啊!”
只见福来公公连眉毛都纹丝不动,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道,“这不是忠喜病了嘛,这是他干儿子,来替他几天差事。”
宫人们心下了然。他们哪个不知忠喜肯定是病了呀,何止病了,那是被忠亲王吓病的!
说起这个来,还不是昨日忠亲王正巧看到乾清殿的花名册。他一看忠喜这个名字眼神就变了好几变。在听到忠喜的名字还是先皇所赐时,他最终有些颇为耐人寻味道,“忠喜~好名字~好名字啊!”
若是因为别的事得忠亲王一句夸,那忠喜自然是高兴的,可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这是忠喜的名字跟忠亲王的忠字重了,犯了忌讳。尤其他还是个太监,一个打扫恭桶的最末等的太监,这对忠亲王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能不怀恨在心,看着碍眼,想除之而后快吗?吓得忠喜当天晚上就病了,躺在床上三魂去了七魄,又发起了高热,今日确实是当不了差了。众人听着福来公公的话,心思也都放在忠喜身上,再无人在意那小太监了~
等福来将于行平安带出乾清宫,趁着四下无人,他赶紧将于行拉到一个角落里,语气焦急道,“殿下,大事不好了,奴才听说皇后娘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说要陪葬先皇!”
于行冷不丁听到这个,脸刷一下变得惨白,他声音颤抖的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早太和殿,大朝会上。”于行是相信福来的消息来源的,他虽然只是个宫人,但在宫中行走几十年下来,他获取消息的能力丁点儿也不逊于那些主子们。
他心里焦急,算着时间,皇祖母应该是半个时辰前说的,若是脚程快,现在赶去景仁宫,或可阻止。可坏就坏在他这张生面孔,就是到了景仁宫也不能直接冲进去,只得寻机才能溜进去,未免打草惊蛇,还要在四下无人时劝祖母勿要自绝。可皇祖母的情况是一刻也耽误不得的。
分龙节会 “殿下,您若是不嫌……
“殿下, 您若是不嫌奴才脚程慢,不如让老奴跟着您过去。”于行想如今这个情形也只能这样了,福来毕竟是宫中的老人了, 就凭他的脸面, 敲开景仁宫的门应该不是难事。
于是福来让一个相熟的公公帮忙把将恭桶送入净房,他则带着于行直奔景仁宫而去。
等到了景仁宫,发现宫门外大门紧闭。于行的心一下悬在嗓子眼儿了,他心里祈祷着皇祖母千万别出事。祖孙相守一年,他还是了解皇祖母的,她不是那种轻易寻短见的人, 若是她不够坚强,父亲去世的时候早就跟着去了。
至于陪葬皇祖父, 依着他看, 皇祖母对皇祖父只是维持着表面上关系,实际上貌合神离, 心怀怨怼, 若是能选择她都不想跟皇祖父合葬,怎会自愿陪葬在侧?一定是受忠亲王逼迫!
福来前去敲景仁宫的门,见宫人开门, 他忙将提前想好的托词说了。
他要来取皇后娘娘之前亲自为先皇抄写的《金刚经》。正巧此时白马寺的高僧正在宫中为先皇诵经祈福, 他来此取经书让高僧诵经将抄写经书的功德回向先皇。
宫人一听也不敢耽误, 赶紧开门让福来进来,看着福来身后跟着的小太监, 只以为是哪个帮着福来公公拿经盒的。毕竟以福来公公在宫中的资历, 使唤一二个小太监也是够格的。
宫人带着福来公公禀告娘娘,福来见到娘娘的那一刻心里才彻底松懈下来,人没事就好。
只见娘娘盛装坐在桌前摆着, 望着桌前的一个小瓷药瓶发呆,于行一看那瓷药瓶,眼睛就跟淬了火一样,这莫不是那忠亲王给的毒药?
听到宫人禀告福来公公的来意,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前几日为先皇抄完的《金刚经》,于是让福来跟着宫人去偏殿去拿。
见福来跟着宫人走了,独独那小太监留了下来,而且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泪花。
自从先太子去世后,皇后娘娘就不喜宫人伺候,所以坤宁宫如今伺候的人当真不多,此时屋内只剩下她跟那小太监。见那脸生的小太监泪眼汪汪的看向自己,那双眼睛莫名的有些熟悉,仿佛心电感应般,电石火花间她想到了她最放心不下的孙儿于行,她情不自禁的喃喃道,“你是~”
“皇祖母~”他跑过去,扑通一声跪在皇后膝前,再抬头那泪光终于收势不住,夺眶而出。皇后一听这声音,这是~这确实是~是于行的声音!
“于行~”她面上既惊讶又惊喜,仿佛不敢置信一样,“你真的是我的孙儿于行?可你的脸怎么~”
那跪着的小太监闻言点头如捣蒜,“皇祖母,我是您的孙儿于行~”他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继续道,“皇祖母,这是孙儿没入宫前学的易容术,孙儿的本事多着呢!”
一听这话,皇后娘娘的眼泪也如决堤一样,她将于行紧紧抱在怀里,那珍而重之的模样,仿佛抱着的是一件失而复得的无价之宝。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亲人久别重逢。
祖孙俩抱头痛哭完,皇后娘娘才将他的头抬起,泪眼凝噎的道,
“于行,我的好孙儿,让我好好看看你。我就说你福大命大不会死,如今我就是立时死去也甘之如饴了~”
于行一听她这样说立刻朝地上淬了一口,“呸呸呸~皇祖母,您说什么死不死的,您会长命百岁的,您还没想孙儿福呢。”
说的皇后眼中含泪,嘴角带笑,“是啊,本宫还没享孙儿福呢!不过于行,你是怎么逃脱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他朝门口张望了一下,这会儿福来跟那宫人就快回来了,他赶紧道“祖母,那忠亲王坏透了,您不能自裁,千万别上他的诡计呀!他大逆不道,倒行逆施,在泰山行宫先杀了皇祖父,又杀了三皇叔跟五皇叔,还杀了~”可话到嘴边,看到祖母那雪白的头发,他又觉得颇为残忍,要说的话哽在喉间,怎么也发不出声。
看于行脸色难看,她直觉他接下来的话对她很重要,她追问道,“还杀了谁?你说吧,我已经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承受不住的。”
“还~还杀了我父亲。”皇后听完,眼神肉眼可见的凌厉起来,她眼中如充血一般,“你说谁?他杀了谁?”
于行又重复了一遍,就见皇祖母面上染满了杀伐之气。她看向窗外,咬牙切齿道,“好你个阴险毒辣的小人,原来你那么多年前就处心积虑谋夺皇位,害死我儿还不够,还要杀我孙儿。我跟你势不两立。”
于行一边看向门外一边赶紧捡着重点说道,“皇祖母,我已经给他下了毒药了,只是还得等他上钩。”于是他将他如何下毒,下在哪里都与祖母说了。两人又细细商量了一番。
那福来也知道人家祖孙两个久未见面,肯定有许多的话要说,所以故意缠着宫人,为他们拖延点时间。可是时间终究有限,再拖下去,宫人该发现不对劲了。
两人这才施施然来到正殿向皇后娘娘复命。等福来跟那提着经盒的小太监走了,宫人才发现皇后娘娘眼睛红红的,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许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吧!最近这段时间娘娘经常这样,也不足为奇。
想起忠亲王身边顺安公公的吩咐,最近皇后娘娘也没甚不妥之处,并没有什么可以拿过去邀功的,真是可惜!宫人一边想一边悻悻的走了。
第二日上朝时,有朝臣就上书请奏各地举行分龙节。
虽然按照大魏传统大行皇帝殡天后不能举行饮宴活动,但是今年情况比较特殊,因为泰山祈福大典结束后依然没有下雨。各地旱情严重,而分龙节是祭祀龙王爷,祈求风调雨顺、避免旱灾的。因此一个朝臣请奏后,众臣就纷纷附议,建议应举行分龙节,这样安抚百姓,以免各地出现灾民暴乱。同时也是民愿所向,势在必行。
朝臣们默契的没有点破一点:最近都传先皇是受天罚而死,所以才在祈福大典前无故暴毙。若是因为他的丧仪各地不举行分龙节,惹怒昊天大帝,更不会赐下降雨。如今百姓都相信了这种说法,若是不举行分龙节,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