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夜色的掩饰,他这才攀爬起来。皇上在他背后,虽然四下漆黑一片,不妨碍他感知眼下的情境。

他双脚下面虚空一片,随着岳展的攀爬,他的身体也跟着晃动起来,耳畔是寒风凛凛,刮得他面皮疼。

心跳更是如大鼓在不停的敲击,若是白天,他说不定早被这情景吓尿了,即便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也没受到过这等心里煎熬。

从来没觉得时间会这么漫长,攀爬的每一刻,时间都像无限延展了一样,皇上虽然没出力,但是额角也冷汗连连,岳展身上则是慢慢被汗水浸透了。

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般那样黑暗的时光,岳展终于爬到了山顶,来到一处空地上。“陛下,我们爬上来了。”他说着就解开了拴着两人的九节鞭。那绳子刚解开,皇上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也不是他想坐地上的,主要是腿软了。刚刚快爬上来的时候,借着月光,他向下一瞅,险些没把他的魂儿给吓得出窍了。

他脚下虚浮,缓了好一会儿才撑住了自己的身体站起来。再由着岳展背着继续赶路。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下午杀了人,虽然尸体被岳展藏起来了,但看对方掘地三尺也要将皇上找出来的势头,发现是迟早的。

必须在对方还以为尽在掌控,对方还没逃脱他们的手掌心之前尽快赶回都城。所以即便攀爬高山消耗了岳展大量的体力,在歇息了一会儿后,他就又开始赶路了。

岁山县离着都城一百里,他们又不能走大道,只能走小道,这样又加剧了赶路的难度。昼夜奔袭下,岳展背着皇上在第二日太阳要落山的时候赶到了都城门下。

在离着城门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岳展停下了脚步。皇上看出了他的迟疑。

“长卿,你怎么不走了,咱们得快点赶过去,还有半刻钟城门就要落了。”

“陛下,恐怕咱们今夜还得露宿街头了,既然许春保策反,他在都城肯定也有周密的安排,咱们冒然进城,恐怕会打草惊蛇。”若是往最坏的情况考虑,他们可能刚到城门口就会被兵甲团团围住。谁知道都城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如今只得小心驶得万年船。

皇上一听他的话也在理,如今这情形,由不得他们不谨慎行事。于是他由着岳展安排,去往西山寺凑合一晚。

路上听得岳展咳嗽越来越厉害,他的单手已然背不动,为防止他掉下里,路上岳展又将他们拴在一起。

“辛苦你了,长卿。”

“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不辛苦。咳咳~”他的话音有些虚弱。

皇上看到这样的岳展,说不感动是假的。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岳展的眼神突然迸发出流光溢彩来,他审视着他,眼中满意之色更胜,在那一瞬间,他似是决定了什么~~只是这些前面赶路的岳展就不得而知了…

待将皇上带到西山寺的一处废弃的柴房,岳展整个人就脱了力般躺在地上。他太累了,又累,又饿,又困。全身的疲惫席卷着他。

可他不能睡,此时都城内部风云变化,他得去打探一番,若是明日再去,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他只知道越迟,变数越大。

皇上看着这样的岳展也心疼,看着他累成这样,还偷偷潜去寺院厨房给自己偷来几个包子。虽然包子是凉的,但吃进去那滋味却胜过他之前吃的山珍海味。

想到他的臣子都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他的儿子反倒想杀他取而代之。真是讽刺至极,他也没甚心情了,胡乱的吃了两个包子就推说吃饱了。岳展就将剩下的包子一扫而空。吃饱以后才觉得恢复了些许力气。

见岳展要潜进都城打听消息,皇上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枚扳指,递给岳展,那扳指看着质地非金非玉,黑乎乎的,入手很沉。他叮嘱道,“你带着这枚扳指,去西二胡同第三家,自有人会接应你。”

岳展一听这地址怎么这么熟悉啊,这不是他跟章君屹联络的地方吗?看来章君屹也是皇上极为器重的心腹了。

等他来到城门处时,城门早已经关上多时。高高的城墙足有三十米高,为了防止有人攀爬,整个墙面都被打磨的光滑无比,没有什么着力点。岳展避开城门的守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城墙外翻墙进来,直奔西二胡同而去……

赐婚 卯时太和殿内 ……

卯时太和殿内

此时大殿内已经聚集了文武百官, 除了少数几个看着精神还好,其余的面上多少带着点萎靡,有的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打完哈欠就问身旁的同僚,“陛下不是才去了岁山围场几天吗?怎么这就回来了?”昨晚被通知今早要上早朝时,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不怪他这样问, 往年加上来回差不多要一旬时间,这才三天,这也太快了。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一年到头也就这几天能睡个懒觉, 他们容易吗?这下好了,懒觉也睡不成了,换谁谁不上火, 要说道说道。

那被问及的同僚也附和道,“就是啊, 我也纳闷呢!许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扫了兴致?”

旁边有人听到他这一番分析也点了点头, 这也有可能, 不然解释不通啊。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时, 太和殿外, 二皇子殿下阔步走进殿内。在他身后簇拥着他的是锦衣卫指挥使沈谏,御林军首领宋曰升,以及一众锦衣卫。

这群锦衣卫此刻个个佩戴长刀, 穿着甲胄, 似是一副要随时作战的架势。文武百官一看, 立时噤了声。

沈谏先开口道,“今日将各位大人宣到太和殿是有要事公布。陛下围猎时不幸掉落悬崖,已于昨日驾崩于岁山围场。”

他的话似是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文武百官在接收到到信息短暂的蒙圈后, 瞬间炸开了锅。众人表现不一,有的当即哭嚎连连,活像死了亲娘。有人则冷静质疑,只听刑部尚书沈熹问道,

“沈大人,这~陛下怎会掉落悬崖?”

沈谏解释道,“陛下所乘的宝马一时被猛兽惊扰,失控狂奔之下将陛下带落悬崖。”

许是职业习惯,他又追问道,“敢问找到陛下的尸首了吗?”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得见到尸首才能确定,万一还活着呢!

“当然找到了,陛下的棺椁随后就会到都城。”他信口胡诌道,得先糊弄住这一帮官员再说。

他一说完又是一众哭喊陛下的声音,那哀呼声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御史大夫马立业道,“众位大人忠君体国,哀思陛下是人之常情,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哪位皇子承继大统,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马大人说的有理,不过陛下乾坤独断,早已经拟好了传位诏书,就悬挂在太和殿牌匾后。”随后一挥手让人扛梯子从牌匾后取下锦盒。

“哦,沈大人怎么知晓的如此清楚?”户部尚书曹大人不忿的问道。他的女婿是三皇子,看着他们簇拥着二皇子,用脚丫子想想也知道锦盒里写的是谁的名字。

“我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日常伴驾在侧,锦盒也是陛下写完,交由我放上去的。如今陛下驾崩,自然由我告知诸位。”

说着将那锦盒里的圣旨拿出来,交给一边的福来公公,示意他宣读。

福来公公手里拿着圣旨,似是烫手的山芋般,他不想接,可胳膊拗不过大腿。

眼见宋大人的眼睛里的威胁渐盛,他只得从命,打开圣旨读起来:

“大行皇帝遗诏:众臣跪听:

朕在位三十载,无一日不兢兢业业,殚精竭虑,幸赖祖宗保佑,大魏日益昌盛。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有二子柏然,人品贵重,深肖朕躬,禅位于二皇子柏然,钦此。"

跪在地上的臣子心里想的皆是二皇子不是不良于行吗,他怎么有资格登基?大家心里是这样想,可看着殿外被御林军围成铁桶一块,也纷纷识趣的噤了声。

一时之间,太和殿安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