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以为她必死无疑了,一下没防备,没注意她手里多了只簪子,等疼得松开手捂着脖子时,已经为时已晚,那簪子扎的地方血突突的往外冒,人接着就跟面条一样瘫软在地,跟蒲扇一样胸口起伏,吐着粗气,随后抽搐了两下,直直的瞪着她咽了气。

林芷兰一直举着那把带血的簪子,整个人被定身了一样,呆呆的看着王公公在自己面前没了呼吸。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过了一瞬,她听到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她防备的将簪子护在胸前紧紧盯着楼梯口。就见一个身高八尺的健壮青年阔步迈上来,见她浑身是血也是唬了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芷兰拿着簪子就要刺他,他立时一侧身攥住了她拿着簪子的手臂,“表妹,你~你别激动,我是你表哥岳展,我是来救你的,你没事吧!”

“表哥?”她这才似回过神来,认真打量对方,认出是岳展,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下来,手上的簪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表哥,表哥怎么办,我杀人了。”

“莫害怕,交给我。”

岳展看这屋里的惨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见躺着的两人都咽了气,他拿起簪子放到那死去的女子手中。又将那死太监拖了拖位置,造成玉石俱焚的假象。

做完这些,他打量了一下表妹,见她被鞭打的地方衣服都破损了,这样出去太惹眼了。地上倒是有一套现成的,不用想也知道是那被虐死的女子的衣衫。

但是现在可不是讲究的时候,他拿起衣裳,塞到表妹手里,“赶紧换上,咱们即刻就走,迟了就走不掉了。”

林芷兰赶紧点头,见她照做,他先去到一楼,给她换衣服的空间,等她换好下楼,他又折返回去,点燃了表妹换下来的衣服,引燃了屋子。如今带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可不好出去,只有制造混乱才能借机走掉。

做完这些,他下楼与她汇合。他来时门窗都是锁死的。窗户比门好开,他费了些功夫将窗户撬开了,如今正好方便他们出逃。楼上的火还小,还没有引起下人的注意,见窗外无人经过,两人先后翻窗爬了出去。

他们先在假山里等着,果然没一会儿功夫,火势就越来越大,因为是木楼所以很快整栋楼小楼都燃了起来。

只听有人高喊“起火了~快灭火~”“着火了~快救人呀~”,本来按部就班的四进院落就跟一滴水掉入滚开的油锅一样,立时炸了锅。各院的下人都被管事叫来救火,府里乱糟糟的。他们借着机会就朝远离小楼的方向快步离去~

快到大门的时候,林芷兰突然顿住了脚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竟是一步也不走了,岳展莫名,“怎么了表妹,咱们赶紧的吧,可磨蹭不得了。”

“表哥,表哥,我娘~我娘也跟来了。如今不知在哪里,但肯定没有出府,因为那畜生用我娘威胁我。”她的眼泪又浸湿了眼眶。

舅母?他一拍头,哎~他怎么也忘了。这四进的宅院短时间想找个人可不容易。可找人就要耽误功夫,等过了这村,就怕找到了人他们也走不成了。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芷兰,我的芷兰,你没事吧~”来人一边喊一边踉踉跄跄的往前跑,裹了小脚的女人本来就走不快,跑起来重心不稳就容易摔倒。

见是母亲,她上前跑了两步,拉住母亲的手臂,“娘我没事,表哥救了我。”

“那你怎么换了衣服?”得亏自己亲生的,光看一个身形就能一眼认出来,不然换了衣服可是不好认。

“这就说来话长了,咱们快走吧,现在府里走了水,各处看守的人少了,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迟了就不好走了。”

母女来不及寒暄就跟在岳展的后面,走到一处后门,见果然无人看守,就卸了门栓,悄悄出了院门。

此地已经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岳展让她们母女俩稍等,自己去雇辆马车,外面人多眼杂的,她们母女还是不要露面才好。

等着岳展的功夫,母女两人抓着彼此的手,好半响没说话。见母亲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有些皱皱巴巴的,一定是跑着急了,路上指不定还摔了几跤。她刚要伸手帮母亲拢拢头发,就被母亲止住了,“路上找你们,跑散了发,我自己来就行。”说着就将碎发拢到耳后,又不自然的用手护拉了拉衣领,含胸低头等着岳展。

林芷兰觉得母亲有些怪,但就是说不上哪里怪,由不得她多想,就见岳展跟车夫驾驶着马车驶来,于是赶紧扶着母亲上车,先离开这里再说。直到确认离得远了,林芷兰才舒了一口气,她以为她要死了,没想到还能偷生。

“舅母,如今多事之秋,京城你们不宜久待了,我还是送你们出城,回舟山府吧。”

唐氏听后忙不迭的点头,她是真的一刻都等不及要离开这里。三人到赁的九湾胡同的房子将包袱带上马车,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已经坐着马车出城了。

分别在即,唐氏见车夫离得远,在岳展耳边压低声音道,“展哥儿,这次的事,对谢你出手相救,只是请你千万莫要声张,事关你妹子的名节,又牵扯人命官司。”走之前唐氏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她刚从女儿那里听到了让她胆战心惊的内容,把她吓得够呛。

“舅母表妹莫要跟我客气,你们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看着载着舅母和表妹的马车驶离,他才转身往回走。坐在车上的唐氏这才问起女儿,“你表哥怎么知道咱们被困在那宅子里的?”问得林芷兰也懵了,是啊,表哥怎么知道她们来京了,怎么知道她们进了那宅院。许是碰巧遇见了?

至于岳展是怎么找到她们母女的,还是陈江冉帮了大忙。他发现舅母表妹离开后,想了想还是去了千味楼。他只能寄希望于陈江冉可能知道王公公的落脚地。毕竟她们母女肯定是扑奔着他去的。结果去了一说,陈江冉也着急了不行。说那王公公有些恶趣,若是女子犯到他手里,怕是凶多吉少,得赶紧找到,耽误不得。还好酒楼里的伙计因为之前送过菜知道位置,他这才找到了那处院落。

等到了他发现门口果不其然有两顶昨日见的青色小轿,刚好轿夫也在,他才确认了她们一定在此地。他们没离开盖因唐氏觉得验身可能会很快结束,所以付了回程的银子,让轿夫在府外等候。

岳展趁人不备,翻墙进入院内。那小红楼最是醒目,看着就诡异的紧,所以他直奔过去,可惜来得有些晚,虽然恶棍已死,表妹到底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好在也算及时,他收了收尾,应该查不到她们母女身上。

这次的事希望表妹能长教训,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正经,莫要想着攀附权贵,一步登天。人生哪有什么捷径,若是轻易得来的必得付出等量的代价。

斯人已去 送走舅母和表妹,岳……

送走舅母和表妹, 岳展才想起来那门口的轿夫还没打发呢,于是又折返回去,见那轿夫还待在那里, 若是有人盘问必然会觉得蹊跷。

于是又去了趟千味楼, 请陈江冉帮忙。好在她也见过林芷兰,一番打扮,竟叫她画得足有九成九像。只是一模一样的衣服可不好寻来。岳展一个大男人更是描述不出具体的花纹样式,急的他抓耳挠腮。

这倒也难不住陈江冉,她直接坐上了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让岳展驾着马车将自己送到王公公的私宅处。

果然见轿夫还待着呢。失火的小红楼离着南门最近, 此时南门那已经聚集了一批看热闹的百姓。倒是正门那倒是还无人聚集,真是天助他们。

马车慢慢驶近, 在正门不远处稍作停留, 才驶到离轿子几步之遥的地方。陈江冉就掀开窗帘,说他们还要赶去别的地方, 又赁了马车, 让轿夫们不用等了,直接回去就行。又给了他们一吊钱,请几位路上喝杯茶水。

轿夫一看, 是那姑娘本人, 也就没做他想。刚刚也饿了, 都在低头啃炊饼,哪里看清人从哪里上的马车。于是高高兴兴的接了钱, 抬起轿子就往回折返了~

见轿夫被打发走了, 他们驾着马车才回到千味楼,等再从马车上下来,陈江冉已经换回原来的妆容了。顶着林芷兰的脸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也是会节外生枝的。

岳展自是对陈江冉谢了又谢。陈江冉则陈恳回道, “岳大哥莫要跟我客气,昔年若是没有你鼎力相助,我们姐弟坟头上的草都有半人高了。比起那些,我做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若有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就是。”说到弟弟,她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小远也回来了,他前日还来说,想去找你问学业上的事情呢!”

“他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刚走吗?”岳展好奇。

陈江冉迟疑了一下,终是道,“他父亲病故了,他回来奔丧。”

病故了?他父亲?他父亲不也是她父亲吗?对了,她就是被父亲除族,扫地出门的。

为人父亲,不仅没有为子女遮挡过片刻的风雨。前半生的风雨也都是拜父亲所赐,到后来逼的冠上夫姓才有了立足之地。岳展不知道的是,她父亲如果仅仅是做了这些,她或许还会去送他一程,不过没有如果了…

因为王公公死得着实不精彩,最后结果也是不了了之,跟岳展猜测的一样。

听陈江冉说王桂死后,他的家业由他弟弟王洪承继了。此人原就靠着哥哥过活,成日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嗜赌成性,以前哥哥活着的时候压着他多少收敛点。哥哥一死没了管束,就一不可收拾了。

他也不想想,以前他能赢,大家都是卖王公公个面子,如今没有人罩着,可不就可着劲儿的吊着他让他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