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府刘府内

府里上下近日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原因无他,姑爷考上举人老爷了,位列还是第39名。这可把刘老爷高兴坏了。他以前空有银子,赚得再多,在那官老爷面前也矮半截。孝敬得再多,人家还是嫌他一身铜臭味。

所以他发了狠,一定要给闺女说个有前途的后生,这不,真是皇天有眼啊,真让他家寻到了。这麒麟儿可不就落到他家来了。他的好女婿一举就考中了。举人是什么,那是一只脚迈进官场的官老爷了,照这个位次,未来进士也指日可待了。

他为此大摆了三天的宴席,给府里下人也多发了三个月的例钱。平时那么抠搜的一个人,大方起来跟变了个人一样,天天红光满面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太激动还是连日酒肉食的太多的缘故,某天一大清早,见老爷迟迟不叫人伺候,下人推门一看竟然发现老爷歪躺在地上,竟是动弹不了了,嘴角还流着口水。吓得下人赶紧叫人。

等叫来大夫一番察看,把脉,最后确诊竟是中风了。家里顿时乱作一团。没生病之前,刘老爷就是刘家的一根擎天柱,是一言堂,是刘家的天。

对刘七巧来说,真是天塌了。不过还好,有丈夫在一旁宽慰,日子还能过得去。就是爹爹得需要悉心伺候。大夫说了,若是好好照料,五年的寿命是可期的。

因为从小没娘,他们父女俩感情很深,爹爹这样,刘七巧无心打理营生,再说她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学过那些,刚好丈夫说考完乡试,会试三年以后呢,不着急,他先将家里的活计接过来,让她安心照顾父亲。但是他也说了,明面上还是她做主,毕竟他还是要走科举之路的,不宜沾染商贾之事。沾染的多了,怕被那起子小人告发他,让他参加不了会试。他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在大魏朝,商人是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

她心下感动不已,相公为了她,为了这个家冒这么大的风险。但是她没办法,她也怕下人伺候不精心,虽然她不亲身伺候,但是有她从旁盯着,别人也不敢怠慢不是。

所以打从这天起,夫妻两个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日子倒也相安无事。生意依然红火,岳承周毕竟新鲜出炉的举人老爷,一般人也都得卖他家个面子,不敢这当口落井下石。

不仅如此,岳承周得空了,还亲自照料岳丈,让妻子去休息休息。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对姑爷竖大拇指。

往常人家没考中举人对小姐都那般好,如今人家考中举人了,不仅没有怠慢小姐,对老爷更是亲身照顾,这亲生的儿子最多也就这样了,一时间,岳承周孝子贤孙的形象树立起来了,并且声名远播。

在大魏朝,也有举孝廉入仕的先例,但是名额实在有限,还要好好运作一番。不然就凭岳承周现在的名声,可以直接荐官了。

岳承周的名声传的实在响亮,就连同在舟山府的岳欣儿都听说了。她听说其实也不难,她天天不是去东家就是去西家接生,走街串巷的,听到的家长里短也尤其多。

她初时听到,就轻蔑一笑,还照顾?他能装几天孝子贤孙?以她对他的了解,狗改不了吃屎,这刘老爷恐是命不久矣了。

但是说出去谁会信她?肯定以为她是因爱生恨,失心疯了,本来也是他家自己抢的乘龙快婿,既种其因,就受果报。只要别来惹她,她吃饱了撑的去人家家里多管闲事。她甩甩头,将这事儿抛脑后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等再听到刘老……

等再听到刘老爷信儿的时候, 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再说岳展一行一路到了桐江府城才跟高览分开,又继续马不停蹄的往济阳县赶。

高览看着岳展他们消失的身影,真想跟他们回济阳县呀, 回方山书院读书, 对于这个家,不是真有急事他是不会回来的。就是不知道家里到底有什么事儿,为什么催的这样急。

夜幕下,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不紧不慢的往回走,到了高府的大门,他敲了敲门。

“谁啊?”守门的语气不善的嚷道, 心里暗骂,是哪个王八犊子这个时间敲门, 扰了老子的美梦。

他不情不愿的推门一看, 竟是大公子。他不敢置信的揉揉眼,还真是大公子。

他忙不迭的将门打开, 笑得一脸谄媚, “大公子,您可回来了!老爷都念叨您好几次了。”

“他会念叨我?你凭空想的吧!”他嘴角扯出一丝讥笑,大步往里走去。

门房尴尬的讪讪一笑, 这确实是他加上的, 瞧他这张嘴哟, 拍马屁,拍马蹄子上了。

他一边关门一边寻思, 这大公子脾气好, 对他们下人也不错,就是跟老爷的关系不太好。能考上举人应该是非常聪明的,怎么这么想不开, 得罪老爷这尊财神爷,对他有什么好处,府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丁。

二少爷,三少爷也在慢慢长大。家里的万贯家财当真不稀罕吗?这是跟钱有仇吗?

不提下人心里怎么吐槽,作为本尊的高览回来就径直去了他爹的后院找他。

这一院子莺莺燕燕的,还真不好找,不过他有经验,直接找到了管家。他是他们高家的世仆,赐了高姓,名曰高付。从小跟着他爹,虽是仆人,在家里也是半个主子的存在了。

果然,没一会儿,他爹就出现在他面前了。不过他爹此刻脸色铁青。能不生气吗?将他从美人被窝里拉出来,能给个好脸色才怪,哪怕他考中了举人,给他赚足了脸面。

这个不孝子,阖府就没第二个人敢这么对他!但又不好发作,他们父子关系本来就比较紧张,更何况孩子大了,翅膀也硬了,他不想再雪上加霜了。

于是压住火气,瓮声瓮气的问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找我所谓何事呀!”

“这我得问您呀!千里修书,急吼吼的将我招来,所谓何事呀?既然您这么着急,我少不得一来就让付伯知会您我回来了!”他语气谈不上好。

将他半夜薅起来,他还有意见了?高父气得没脾气了,索性直说道,“你如今考上举人了,也该成家了。为父给你定下了太常寺少卿孙大人家的嫡次女。”

高览一听,如晴天霹雳,脸刷的一下子就白了,“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给我定下婚事?”

“笑话,给你定婚还需要你同意?这是哪家的规矩?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告知你一声,你没资格置喙。”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太常寺少卿是正三品的京官,确实是一门好亲。

他父亲可真是野心不小,不知道怎么够上的这等人物。不过太常寺少卿主管祭祀、礼乐等,并不是权力的中心,还不值得他放饵。

“若我猜的没错,孙大人应该有位了不得的亲戚。”

高父听后脸上竟然罕见了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面上不无得意,“孙大人的妹婿是文渊阁大学士孔璋,他颇得圣上赏识,我若是没看错,不出三年,六部尚书里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那你拿我当什么?你拉拢同党的工具?还是你往上爬的垫脚石?”高父被他问得,立时眼珠子瞪得要轱辘出来了,“

“你可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三品大员的闺女配你,还委屈你了?你出去打听打听,多少人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婚事,到你这儿,还拿你垫脚石?”

“那是他们,不是我。”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你是没摸过女人,所以拿那稳婆子当宝贝。等哪天你开了荤就好了。”

高览一听他这样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怪不得他在府城那几天总感觉有人跟着他,原来真有人暗中窥伺。他暗恨自己不小心。只他想差了,并不是父亲盯着他,而是另有其人,后面又有唐氏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的法子也简单,早在她相中高览的时候就已经将高家的情况摸的七七八八。知道高家在舟山府也有几门亲戚。她只需派人到这几家放出风去,那新科举人高览与没成婚就当了稳婆子的女人不清不楚。

这么劲爆的消息,他们高家若是要脸的人家,还想着给孩子结门好亲事,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果然跟她猜的一样,鹿鸣宴后没几天,高览就接到桐江府家里的来信,匆匆回家去了。唐氏面上不显,心里得意,回去不死也得让他扒层皮,至于他们两个的亲事,等着下辈子吧……

高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依然语气强硬道,“总之我不同意,这婚事我不认,你要是不想成婚那天闹得太难看,赶紧去给我解了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