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发现了山长突然喊了一声,“糟了,山长来了,山长来了。大家快跑啊!”大家一听,顿时如鸟兽散。都知道他宝贝这把弓,这要是让他逮住了,不死也要扒层皮,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岳麓书院的学子也不知道大家要跑什么,但是人群都有从众效应,别人跑,他们也跟着跑了。只留下此刻还拿着长弓的岳展,和面上如丧考批般的郭泰。
他也想跑啊,但是他跑了岳展怎么办?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儿他可干不出来。
百里山长稳了稳情绪,缓步向他们走来。
郭泰看着阔步走来的山长,他心里早想跑的起飞,脚下却如扎了根一样,一动不动。让他独自面对山长的怒火吗?他可做不到!
等山长一靠近,他立马就承认道,“百里山长,是我没经过您的允许,偷拿了这把弓,跟岳展没关系,您罚就罚我自己就行,千万别罚他。”
岳展觑了一眼郭泰,不错,不错,这小子仗义啊。他看得出来这位山长在书院里淫威已久,没看个个吓得跟老鼠见猫一样嘛!郭泰自己腿抖的跟筛糠一样,还给他扛雷,就凭这一点,值得结交!!!
不过那唤名百里山长的老者,面上竟然一点都看不出生气,他静静的着看岳展,那眼神很悠远,岳展觉得是在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一样。
山长随后打发郭泰下去了,临走郭泰的小眼神还依依不舍的,像是生怕山长欺负了他的朋友,把山长看得颇为无奈,招招手让他赶紧退下。
“你叫岳展?”他刚刚听郭泰这样叫他。
“之前传言岳麓书院一少年开了四石弓,而且十发全中靶心,说的就是你吧?”
见岳展承认,他又继续说道,
“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前朝有一将军,唤名百里义康?”
“百里义康?那不就是前朝名将百里将军吗?传说他是前朝开四石弓的第一人!”提起百里义康,岳展当然熟悉,他在古代的小时候着实无聊,没有电视的生活,只能去看皮影戏,偷偷跑去茶馆听说书的讲各种传奇故事。讲起那前朝的故事,总也绕不过这位大将军去,所以他也算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
百里将军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英雄,可惜他生错了年代,前朝主君荒淫无度,乱臣当道,最后落得将军百战死的结局,让人可惜可叹。
“我姓百里,单名一个衡字,百里义康正是我曾祖父。你手中的这把弓,乃是我祖上流传下来,我曾祖父用过,所以此弓也唤将军弓。”
岳展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百年前百里将军带兵出战所佩戴的弓呀!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毕竟能跟自己儿时的心目中的英雄共举一把弓,心里的激动不言而喻。他既然知道了这弓的来历,这不管怎么到了他手里,此刻都不适合再霸占着。他赶紧双手举着弓,弓身递给百里山长。
山长看着眼前这把长弓,心里也颇为感慨,他缓缓接过长弓,以手轻轻拂拭,
“其实说来不怕你笑话,虽然前朝杂记上记载我曾祖父能开四石弓,可我心里总是怀疑是不是真的,是不是野史夸大了。毕竟我也是习武出身,这开四石弓,人的单只手臂要拉动五百斤之数,这听起来已经超出人的身体极限了!
但我今日见了你,终于解惑了,我明白了,我曾祖真的开过四石弓。我自己做不到,不意味着别人做不到。
这么多年,它只能当个装饰,挂在墙上,太可惜了!都说宝剑配英雄,这把弓也应该重新找个新主人了,让它不至明珠蒙尘。今日老夫就将它转赠于你,望你将来用它保家卫国。”他说着就将长弓又递到岳展怀里。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岳展赶忙推拒。
“哎,年轻人,这把长弓老夫拉不开,于我只是个念想,不如物尽其用,你既然能拉开,就是这把弓的有缘人,想必我曾祖父在天有灵,也一定赞许我今日这个决定。”
听他这样说,岳展双手恭敬接过长弓,百里山长送出后,捋着胡须笑得开怀,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后生,在他身上似乎能看到当年曾祖父的影子。
一朝解开困扰他多年的疑惑,百里衡觉得今天最是畅快!他既钦佩曾祖父的本事,又觉得面前这个少年人了不得,不由感慨道,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呀!岳展,希望你将来执此弓,立封狼居胥之功!”
“先生,您说笑了,我以文举取仕,将来即便有幸入仕,也是居庙堂之上,上哪儿立这封狼居胥之功呀!”
百里山长听了也不恼,“哈哈,岳展,人这一生很长,千万不要把自己框住,未来你会面对无数的情形,也会有无限的可能,不要给自己的人生设限,别像我一样,被自己的认知框住了。”
岳展执弓回去的路上,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不过是去靶场练个箭,就被人送了一把好弓,而且是前朝名将百里义康用过的弓,这可是有价无市的宝贝,而对方就这么拱手相送,他感觉太受宠若惊了。
他也确实没有一把趁手的弓箭,一石两石的弓店里就有售卖的,而且价格也不贵。这种四石弓还得专门订做,若是材质精良,手艺精湛那就得花费上百两银子购置了。以前他手里的零花可不宽裕,更不用说买弓了。若不是这次发了笔小财,到现在还囊中羞涩呢!
同伴们看岳展不仅没有被责备,反而被山长送了一把好弓,都艳羡不已,不过谁让人家有本事呢!这个真是羡慕不来的。
嵩阳书院的学子却是眼红的不行,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弓的来历,这弓唤名将军弓,正儿八经的百里将军用过的长弓,乃是嵩阳书院的镇院之宝。
那偷弓的恨不能把自己的手剁了,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这平白给别人做了嫁衣裳,让对方将嵩阳书院的镇院之宝给截胡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把弓可为岳展招了不少恨,嵩阳书院的学子也是暗戳戳想使坏,射箭比不了他,就想在别的地方给岳展个下马威,好叫他知道他们嵩阳书院也不是浪得虚名。于是岳展的交流学习生活开始逐渐“丰富”起来,这个就是后话了。因为与那相比,陈府现在更热闹一些。
老蚌生珠 陈府这边呢,陈仁诚……
陈府这边呢, 陈仁诚送走了喜得的爱子,又将长女除族,次女嫁人后, 家里空旷了不少。
向氏自向晚出嫁后, 心情低落了不少,每每想到自己女儿所嫁非人就痛彻心扉。那贱人的女儿倒是除族了,但是也解不了她心头之恨。她本来计划着趁她除族当天派人悄悄跟上,拍晕过去,将她卖到南方最低贱的暗娼子里去,谁曾想派去的人竟然跟丢了, 真是一群废物。
她此刻穿着如意云纹衫,坐在厅堂的座椅上, 低头欣赏着指甲上新涂的寇丹, 但是若是此时仔细端详,就会发现此时她的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她心里正在盘算着怎样才能将那除族的继女给揪出来。跑得了和尚, 跑不了庙。她只要派人去嵩阳城秦氏的嫁妆庄子旁等着, 来个守株待兔不就行了。这一次,保管她插翅难飞。
还有那去岳麓书院求学的小崽子,以为跑到千里之外就安全了, 真是笑话, 离着长大还远呢, 放心,她一定不会让他看到自己长大的样子, 这点手段她还是有的, 不然也走不到这一步。不着急,慢慢来,一个一个来, 她女儿向晚所受的苦她一定要报应到他们姐弟身上,方解心头之恨……
正想着,身上又犯起了一阵恶心,她忙拿起帕子掩住口。最近这是第几次了,她以为是因为女儿嫁人她伤心的身体不适,可这症状越来越明显。正巧这一幕被回来的陈仁诚看到。他的眉头皱了皱,
“我看你最近身体不适,怎么没叫大夫来看看?”
“应该不碍事,叫什么大夫。”见她没当回事,陈仁诚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一向贤惠,在请大夫这件事上从来都是父母有点头疼脑热就连忙请人,到自己的时候怎么就不爱惜身体了?”随即不由分说,让林管事拿自己的帖子去请前太医院御医王太医。王大夫卸任御医以来,一直给些达官贵人看病,因为医术了得,等闲人家是请不到的。
“不用请王太医,我这只是身体一点小状况而已,何必去请王太医来?”
“夫人此言差矣,你打理整个陈府,劳苦功高,不过是请个小小的太医,还当不得吗?”
向氏听后面上先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而后满脸情意,眼神缱绻。
见他这样紧张自己,她心里颇为妥帖,这么看,上次那件事应该过去了,再说那都是嫁给他之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她当初跟那辛一啸也是被迫的,由不得她,后头她也没想要她夫君的命。
向氏心里这样劝慰自己,但她是真没想吗?让一个土匪去教训自己的夫君,去教训自己的继女,她内心深处肯定想到了最坏的结局,还假装自己有副菩萨心肠!
没等多久,林管事就带着大夫来了,只是向氏一眼看过去,那大夫却不是王太医,是个眼生的大夫,林管事上前解释,他去请王大夫的时候不巧,王大夫去给忠勇候府的老太君请平安脉了。他带来的这位小王大夫是王太医的侄儿,也是得了王太医的真传。
向氏看那大夫虽是叫小王大夫,年纪也不年轻了,有四十岁左右,看着颇为稳重。